“方才。。。是本宫失言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碾过:“大人只当。。。只当从未听过这些话。”
一滴泪终于不堪重负,落在衣襟的缠枝莲纹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唇角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只得仓皇别过脸去,望向舱外摇曳的灯影:“皇兄和漓儿妹妹。。。大人去寻他们吧。”
谢廷煜凝视着她单薄却倔强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疼惜。或许方才的话太过决绝,可他对她,从来都只是兄长对妹妹般的怜惜。既无男女之情,又岂敢误她终身?
东陵局势动荡,身为戍边将领,他随时可能马革裹尸,又或者如漓儿梦中预示的那般,落得个凌迟处死的下场。。。更何况他是谢家人,若当真尚了公主,那些自私又势利的亲人,怕是会将她连皮带骨吞吃入腹。
这般单纯美好的姑娘,合该觅得良人,在锦绣堆中安稳度日,而不是被拖入他充满变数的人生之中。
“臣。。。遵命。”
他拱手一礼,转身时玄色衣袂在烛光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舱门开合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似幼兽哀鸣。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大步踏入夜色之中。。。。。。
那厢,谢清漓早已察觉福安公主对大哥的心思,若能促成这桩姻缘,岂不美哉?见二人去往灯摊方向,她便故意引着楚云沧朝相反方向走去。
“那边的面具摊好生热闹,去瞧瞧可好?”她佯作兴致盎然,余光却瞥见福安公主正与大哥挨在一起猜灯谜,唇角不自觉扬起。
楚云沧垂眸,恰好捕捉到她唇边那抹灵动的笑意,心头顿时软作春水:“漓儿在笑什么?”
他自然也察觉妹妹和谢廷煜不见了踪影,但却暗自庆幸,能与漓儿独处,正合他意。
谢清漓抿唇浅笑,从摊上取下两只做工精巧的鬼面。她动作利落地戴好一只,又踮起脚尖,将另一只轻轻覆在楚云沧面上。狰狞的面具遮住了他俊逸的容颜,也阻隔了街上女子们灼热的视线。
两人并肩而行,赏花灯、猜灯谜、看杂耍、观龙灯,将几条长街逛了个遍。谢清漓估摸着留给福安公主和大哥的时间应当足够,这才提议返回画舫。
殊不知,自他们踏入街市那刻起,二皇子便隐在人群中窥视。他望着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那日姜凌戟口口声声说“姜家女不嫁皇室”,为何皇兄可以,他却不行?
望着二人踏入画舫的背影,他眼中翻涌着滔天恨意。。。。。。
画舫内,谢清漓环顾四周,却不见大哥踪影。只见福安公主伏在案几之上,肩膀不住轻颤。
听闻脚步声,她仓皇抬首,一双杏眸红肿如桃,眼尾还挂着晶莹泪痕,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楚云沧眸色一沉,俯身凝视着她通红的双眼,沉声问道:“萱儿,发生了何事?”
福安公主慌忙垂首,她双唇轻颤,半晌才挤出一句:“皇兄。。。我、我没事。。。”
话音未落,一滴泪已不受控制地砸在案几上。她仓皇抬手拭去,强撑着抬起头来,声音细若蚊蚋:“只是。。。方才猜灯谜时。。。连最简单的都猜不出。。。”
说到此处,她喉头一哽,险些又要落泪。这般拙劣的借口,连她自己都不信。但那人的拒绝言犹在耳,字字如刀,她又如何敢道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