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琳德坐在另一个凳子上:“来我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东区的孩子。”
奥狄斯放下手里的书,看向罗莎琳德微笑道:“跟这些普通人接触后,你有什么感受?”
“虽然很忙碌,但是有很多问题我都想明白了。”罗莎琳德索性也就说出积攒在自己心中的问题,看看对方能不能解决:“可是又有了些新的问题。
“比如有时候我对自己的认知突然有了些模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一个高级非凡者?还是一个街边的免费讲师?”
奥狄斯心说:感谢古代的思想家们。
这个问题很容易困住一些有哲思思维的人,特别是罗莎琳德这种喜欢思考本质的学者型非凡者,反而很容易被这种简单的问题所困扰。
因为罗莎琳德的问题,还会延伸出一大串问题,比如:我是非凡者?还是人?我是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还是要做一个卑微的人?……
普通人遇到这种问题反而不会纠结,只有认真考虑过人的本质和非凡者的本质,以及正直的本质和卑微的本质,等等这类的概念后,才会有这样的疑惑。
奥狄斯像是一个传教士一样道:“为了解开你心中的疑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在古代,有一位贤者跟弟子一起外出游历,在走到一个山坡上的时候,他们看到这里的树基本上都被伐光了,只有些长得歪歪扭扭,到处是树瘤的树没有被砍伐……”
奥狄斯所讲的这个故事,经过了许多修改,因为有些名词他是不能用的,只能用别的东西代指。
从而让罗莎琳德明白他的意思,并符合北大陆生活常识的基本逻辑。
比如满是树瘤的树木在奥狄斯穿越之前的国度,可能会先被砍去做成手串,但在北大陆这种树砍去只会当成柴火烧,因为没有多大价值,所以这种树在林场基本上没人愿意砍伐。
奥狄斯继续讲到:“……贤者问弟子:‘你们看到这样的景象,想到了什么?’
“弟子回答:‘要伪装自己,让自己好像没有才华的样子,这样才能活得久远’。
“贤者没有说什么,继续向前,来到一家餐厅,要尝一尝那里的烤鹅。
“餐厅老板立即拿起刀去抓鹅,可是弟子们发现,餐厅老板追着那一群鹅跑的时候,有一只鹅脱离了队伍,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
“而餐厅老板也根本没有去抓它,而是去追别的鹅。
“弟子们很好奇,当老板抓到鹅后就去问他:‘为什么不抓那只不逃跑的鹅?’
“餐厅老板说:‘因为它的叫声很好听,所以要留下它。’”
罗莎琳德听得很认真,此时她已经明白,奥狄斯正在做“有用”和“没用”的类比,她一下子感觉奥狄斯找到了问题的本源。
其实她目前思想困境的根源,就在于“有用”和“没用”。
非凡者的身份有用么?它让我要时刻对抗着疯狂,时刻注意着自己的状态,一刻也不敢放松。
但是它没用么?在这样一个有着非凡的世界里,普通人就是羔羊一样的存在。
一名普通的免费讲师有用么?如果真的是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完成传播知识的过程,这个移动图书馆早已经被抢夺一空,我也已经不知道被卖到哪个舞厅做站街女郎了。
免费讲师没用么?它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底色,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状态变得更好。
罗莎琳德遇到的真正问题,其实是一个该怎么看待自己身上那些“没用”的东西?又要怎么选择那些“有用”的东西?
她知道,故事讲到这里,就快要讲到重点了,于是听得更认真。
“……贤者又问弟子:‘你们有什么看法?’”奥狄斯继续讲道:“有些弟子说:‘要显露自己的才华,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贤者却笑道:‘你们说得都对,又都错了。
“‘如果是处在荒野当中,那么就应该像是蜥蜴一样,要在草根、土壤与岩石当中生活,吃昆虫、草叶生存,隐藏自己的锋芒。
“‘如果处在天空中,那就做一条巨龙,在云朵中遨游,享受人们的崇拜与供奉,施展自己的抱负。’”
这就是所谓的“龙蛇之变”!
说到这里,奥狄斯面带微笑地看着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开始了沉思,接着进入了类似顿悟的状态。
大半分钟后,她突然舒了口气,站起身朝着奥狄斯深深鞠躬,并真诚地道谢。
奥狄斯点点头:“看来你明白了。”
“是的,明白了。”罗莎琳德道:“非凡者是我,街边的文法老师也是我,他们只是我面对不同环境时候的不同面孔而已。
“那都是我,没必要纠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也没必要纠结,我到底该用什么面孔面对不同的人,在正确的时候用正确的面孔就可以了。”
奥狄斯满意地点点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