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印泥尚未干透的告示旁,蹲着个打赤脚的报童,正在整理一摞《申报》。
头版标题是:“天国第二个五年规划进展顺利,截止今年六月,南直省新设蒸汽缫丝厂四十有三。
目前各地技术工人奇缺。”
“很震撼?”
巴夏礼领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个英国佬捏着象牙烟嘴,穿着件凉快的中式丝绸长袍,“去年上海出口的生丝价值七百万英镑!”
白斯文正要开口,却被街边景象惊住——五个戴虎头帽的孩童追着卖麦芽糖的小贩跑过,后面跟着个背婴儿的妇人。
“均田分地、经济发展、社会安定,外加严禁溺婴的结果。”
巴夏礼吐出烟圈,“去年光是上海一府就新生了超过三万多婴儿,照这个速度……”
他突然噤声,因为看见摩尔已经掏出个笔记本在那里算起来了。
巴夏礼走近时,就听见他喃喃自语:“年增千分之五……三十年复利……”
“您到底在算什么?”
英国领事忍不住发问。
摩尔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如锥:“如果维持现行人口增长率,到1891年,中国将有十亿人口。”
巴夏礼的烟嘴跌落在地,口中只吐出了:“黄祸!”
下午,酉时三刻,豫园湖心亭。
几个冷餐已经摆在了一张圆桌子上,罗耀国招呼着摩尔、白斯文落座。
他胸口挂着的上海牌怀表叮当作响,这是去年才开业的上海怀表厂用英国机床仿制的第一代产品。
“听说朝鲜今年打算修五百里铁路,明年就会贯通釜山-平壤铁路线,”
罗耀国一边给摩尔、白斯文倒酒,一边笑着说,“另外,平壤煤田今年的产量预计可以突破十万吨,平壤钢铁厂的第一座贝色麦炉年内也会投产,英国矿师还在平壤以北发现了相当优质的铁矿,釜山的造船厂今年还下水了一条铁甲舰卡尔天师,您真不愧是天师啊!”
摩尔端起酒杯,品了一口杯中暗红色的葡萄酒:“可朝鲜依旧不是一个工人国家。杨东王最近还完成了对日本的入侵!”
“两个烂摊子而已!”
罗耀国笑道,“一个烂摊子是烂,两个烂摊子就不是烂了?杨东王的路子终是走不通的,哪怕有英国扶植将来还是不成,到时候也许就会变成工人国家、农民国家了。”
白斯文提醒一句:“到时候,也许就是东亚大战了!”
罗耀国无所谓一笑:“大战就大战三十年后,太平天国十亿人都挡不住,朝日联邦没准也能干到一个亿!
十一亿人,不大战可能吗?不过欧洲的大战也许要不了三十年!”
“欧洲?”
摩尔抬眼望着罗耀国,“吴王,您是说俄罗斯会。”
“不是俄罗斯,俄罗斯太落后,很难在短期内走上那条道路。”
罗耀国认真地看着摩尔,“卡尔老师,您相信十年后欧洲会出现一个红色法兰西吗?”
“红色法兰西?这怎么可能?”
白斯文连连摇头,“统治法兰西的可是拿破仑三世啊!”
“拿破仑一世都败了!”
罗耀国冷笑道,“何况是拿破仑三世?他那么好打仗,惨败一次不过分吧?”
摩尔看着罗耀国:“败给谁?”
罗耀国笑道:“败给您的故国。普鲁士!”
“败给。普鲁士?”
“对!”
罗耀国点点头,“一场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