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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第1页)

宣和二年,桂菊怒放、枫叶流丹的深秋时分,大宋朝廷的一纸招安诏书,由时任殿前太尉的高官陈宗善作为传诏特使,送到了梁山泊寨中。

这是朝廷在平息梁山泊叛乱问题上的一个重大的政治策略转折。

赵佶从倾向于战转到倾向于抚,拍板做出招安的决定,其间自有一番缘由。

童贯在统兵征剿梁山泊前,是在丹墀上对赵佶拍着胸脯说了大话的。不期损兵折将,败绩而归,不唯担心赵佶怪罪,在颜面上也是无光。因此,回京后童贯未敢直接面君复命,而是先悄悄地去殿帅府找了高俅。

高俅是奉命为征剿大军督运军粮的,粮草被烧是部队无法继续作战的重要原因,如果追究开去,他要为这次战败担负的责任,毫不亚于童贯。这些日子他也是惴惴不安,童贯回师后不来找他,他也会马上去找童贯。

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见了面一拍即合,高度一致地认为,应当正面地充分地肯定此次出征的战绩和意义。对于某些有损于朝廷声望、禁军军威的事情,必须严加保密,不得外传,亦不必过细地向皇上奏报,以徒增皇上之烦恼。这不是糊弄皇上、欺瞒臣民,而是维护皇上和朝廷声誉的需要。这两个平素在势力范围利益多寡等许多事情上多有争斗的权臣,对于能够在这件大事上心照不宣地达到高度默契,感到十分高兴。

为了增强他们编派的那些瞒天过海、推卸责任的说辞的分量,两个人还一同携带重礼,连夜秘密拜访了首席宰相蔡京。老奸巨猾的蔡京与这两个人,特别是与大有后来居上之势的童贯,在官场上亦不乏钩心斗角处。但就整体的政治经济利益而言,他与童、高二人毕竟还同属一个阵营。朝中倒蔡的暗流一直汹涌不绝,在与政敌的较量中,此二人都还是老蔡京用得着的力量。所以一俟童贯、高俅将请老太师在皇上面前多加美言的意思道出,蔡京即做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姿态慷慨应允。

次日赵佶临朝,童贯、高俅先后出班启奏,面不改色地禀报了业已编造好的征剿战况。

他们奏曰,此次朝廷派遣十万大军征剿梁山泊贼寇,决策英明,意义深远。官军深入寇区浴血奋战,前后数阵共歼敌万余,总的说来是战果赫赫。不过因梁山泊一带地势极为复杂,且逢盛夏酷暑,官兵多有水土不服者,粮草亦因遭连日大雨,受潮霉变难于接济,故而尚有部分残寇流窜于穷山恶水间,未能一鼓荡平,是为大胜中之微憾也。俟我朝天兵略作休整,补充给养,择机再行讨伐,扫灭梁山泊贼寇,乃指日可待之事矣。

徽宗赵佶纵然昏聩,也还不至于听不出征剿大军并未达到预期的作战目标,龙颜便生不悦之色。正欲开口诘问,早有蔡京出班,口称老臣有言启奏。赵佶只好让他先说。

蔡京向左右朝臣扫视一眼,徐徐奏道,童枢密此番挂帅出征,身先士卒战绩卓著。高太尉负责督运粮草,亦是殚精竭虑,劳苦功高。之所以未能尽扫残寇生擒贼首者,盖因暑热多雨、瘟疫流行、天时不利,实非将士征战不力也。此役虽然未奏全功,然大军到处贼寇丧胆,更兼水陆各军皆歼敌数万,已从根本上挫动贼寇元气,令其从此难成气候,尽显颓灭之势矣。所以此次征剿梁山泊之结果,当视为我朝我军之重大胜利,实乃可喜可贺,堪谓可褒可奖也。

朝臣中的一帮趋炎附势者见蔡京如是说,谁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出班启奏,顺着蔡京的意思,对征剿战果予以高度评价,大加吹捧颂扬。那些正直之士虽对此中就里冷眼看穿、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况下却不便直言驳斥,引火烧身,唯在心里暗自哂笑而已。

徽宗赵佶一来是不愿拂了蔡京及众臣的面子,二来也觉得蔡京说得有些道理,遂转愠为喜,顺水推舟地对童贯、高俅勉励有加,传旨从国库调拨银两,奖赏参战部队官兵。童贯、高俅征战失利、大败亏输的重大罪责,便这样被轻轻掩过。

退朝后,童高二人又各备美姬重金,密往蔡府再行酬谢。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征战败绩这样的大事。尽管童贯、高俅严令参战各部对战况一定要坚持正面宣传的原则,却岂能完全封锁住数万张口舌,征剿战役的胜负损益实情,还是通过种种渠道不断地传泄了出来。一些不满于蔡京一伙专政弄权的朝臣捕捉到这些信息,便暗中上奏折弹劾他们。主抚派也乘机在朝堂上重新提出了对梁山泊义军的招安政策。

赵佶执政多年,深知官场中派系林立,相互倾轧、排挤是避免不了的惯常现象,对那些弹劾奏章并不太当回事。而且他已经当众肯定了童贯等人的战绩,若是出尔反尔地进行追查,非但影响不好,还可能引起动荡和混乱。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查清楚了怎么样,不查清楚又怎么样?查清楚了能将童贯等人一概罢免不用吗?不用他们用谁呢?换一拨人就一定使用得更顺手吗?

因此,赵佶对此不置可否,只在那些弹劾奏章上批上朕知矣几个字,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对于主抚派的招安主张,他这次却没有轻率地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而是认真地进行了考虑。

因为,无论童贯的战果是像他自己吹嘘的那么辉煌,还是像弹劾奏章里揭露的那么惨不忍睹,此次征剿没有将梁山泊贼寇彻底消灭,这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赵佶对这一点,是不满和失望的。

自从定下了联金灭辽大策,赵佶一心盼望挥兵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建立千古不朽的伟业,因此就希望能够尽快地平息叛乱,以免除后顾之忧。如能首先荡平梁山泊,对于进一步平息各地多如牛毛的小股叛乱,以及遏制新的叛乱的发生,会产生十分积极的作用。如今大军进剿的方法已经试过,结果是难以令人满意的。再度组织进剿,势必要再度劳民伤财,很不利于大宋养精蓄锐、收复失地的宏伟国策。假如当真能以招安的方式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基于这种想法,赵佶在朝政会议上将招安之策重新提了出来,让大臣进行讨论。

蔡京、童贯一伙依然是坚决反对招安。他们对叛乱分子的仇恨和鄙视是刻骨铭心的,无法淡化消除。童贯虽曾兵败梁山,但也窥出了梁山泊的实力和伎俩,自度若再统兵征伐,绝不会重蹈覆辙。而且对这次战败之辱,他是耿耿于怀,难以吞咽,立誓要报这一箭之仇。因而在朝堂上,主战派以童贯为首,极言梁山泊贼寇冥顽不化、罪大恶极,而姑息养奸,后患无穷,与主抚派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主抚派因为有主战派征战不利的事实在手,这一回据理力争的态度就比较强硬。双方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地争辩了若干次,仍然是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无法统一,弄得赵佶左右彷徨、心烦意乱。

最终促使赵佶排除干扰下了招安决心的,倒是朝堂之外的李师师。

那一夜,赵佶因白日里听了几个时辰的朝臣论争,心绪郁闷,就去师师处消遣散心。由于心情不畅,自然便不似往日那般谈笑风生,听曲博弈都有些心不在焉,师师觉出他心里有事,见他不说,就知趣地不去诘问,只是倍加温柔细致地伺候着他。

是赵佶自己憋闷不住,与师师行过事后,便将近来朝中的剿抚之争念叨了一遍。师师方知赵佶是因此事而困扰,就宽慰赵佶道,这有何难,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去,皇上的决心一下,全都得闭了嘴。

赵佶道,问题是朕听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个决断一时颇为难下。以你之见,朕当何去何从之?

师师刚要开言,却又改了口道,国家大事,贱妾岂敢妄议。赵佶看出师师似乎是有些主张,很感兴趣地敦促道,为朕分忧言者无罪。你莫要吞吐顾虑,有何见解,只管与朕道来。

师师乃道,既皇上如此吩咐,贱妾便姑妄言之吧。此事依贱妾看来,是以抚为上策。赵佶问道,何以见得?师师反问道,皇上看那梁山泊有颠覆大宋自立新朝之意吗?赵佶道,彼等鼠雀之辈安有鸿鹄之志,便是朕将大宋江山拱手送他,他还未必敢承接呢。

师师又问,皇上可听说过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句话吗?赵佶道,这句市井俗语人人会说,朕如何不曾听得。师师道,以上两条,便是贱妾以为抚为上策的理由了。

赵佶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师师道,愿闻其详。

师师柔声一笑道,皇上要考我吗?贱妾若回答得不好,皇上莫笑。遍观天下贼寇,贱妾以为分可抚与不可抚两种。欲与皇上争天下者,为不可抚之贼。他们的目标是皇上手中的玉玺、身下的龙椅。不将这些东西交给他们,抚也无用。对此等贼寇,唯坚决剿灭之,别无他策。而梁山泊之志既不在夺我大宋江山,朝廷便有与之商讨招安条件的余地,因此其属可抚之贼也。其志既不在江山皇位,那么聚众叛乱意欲何为呢?这便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之理了。贱妾对梁山泊贼寇起事原因有些耳闻,那些人多半并非生就的贼种,实乃被种种无奈所逼,才铤而走险扯旗上山,是以民间广有所谓逼上梁山之说。其所欲者,无非是公道二字。如若朝廷肯还他们一个公道,料其反意必消,且必会感恩戴德,乞求皇上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反之,若动用强力征剿,彼见退路断绝,则必反志弥坚,抱誓死决心与朝廷拼个鱼死网破。也就是说,会将这可抚之贼,逼迫成为不可抚之贼。如今天下贼寇之声势以梁山泊为首,众贼对朝廷顺耶逆耶,多以梁山泊之动向为动向。招抚梁山泊,可令天下归心,而征剿梁山泊,则可致天下心寒。其间之利弊,不是一目了然的吗?贱妾孤陋寡闻,见薄识浅,以上一孔之见皆或谬论,皇上但发一笑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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