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斋的热闹散去。
宜妃被带去了贞妃的内寝。
她尚在月子中,不便沐浴,只得让宫人用浸湿温水的帕子,草草擦拭去身上的污渍,再取来一身新衣给她换上。
那是贞妃从衣柜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虽在她所有华服中最为朴素,却也是绛紫这般鲜亮的色泽。
房中一片静默。
贞妃坐在一旁静静吃着糕点,冷着脸色连宜妃看都不看一眼。
宜妃的贴身大宫女丽欣有心缓和两位主子间的尴尬,挑起话头笑着对宜妃说:
“奴婢记得昔日在潜邸之时,主儿常与贞妃娘娘同去云秀坊选衣。有时遇着仅有一件的,还曾戏言要买下带回潜邸,彼此轮流穿着呢~”
宜妃心头的怒火,因着贞妃适才的善意稍稍平息了些许。
她亦笑,“只是本宫不及绮梦身材高挑,同样的衣裳,穿在我身上总不如她那般好看。她却偏爱拿我打趣,直说我穿着好看,要将衣裳送与我。”
贞妃闻听此言,这才侧首看了宜妃一眼,鄙夷道:
“本宫可没说要将这衣裳送给你。你身上那件回去叫人洗干净了,快些给本宫还回来。”
虽然语气不善,但到底也没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宜妃想起从前在潜邸时,她打叶子牌总是运气欠佳,有时整个下午都赢不得一把。
那时的邵绮梦便是如此。
明面上放牌给她,嘴上却咬死不认,偏说是自已不小心出错了牌,叫她捡了便宜。
宜妃缓步走到贞妃身旁,兀自坐下。
她伸手想牵贞妃的手,而贞妃却忽而抬手将一枚点心送入口中,将她尴尬晾着。
宜妃指尖缩了缩,还是道:
“多谢你。”
贞妃瞥她一眼,“没什么好谢的。本宫也生养过,知道做母亲的不易,没必要让此事成为他人耻笑你的谈资。”
好话才说了一半,她又很快别扭地板着一张脸,道:
“你别以为本宫帮你一次,除夕夜宴的事儿就有了转圜的余地。本宫既已言明不许三皇子前往,便绝无商量的余地。他是早产的孩子身子弱,本宫都是为了他好,你莫要不知好歹。”
宜妃闻言也不再赤急白脸地与她争论,只是问:
“你就这么害怕我的儿子抢了允谦的风头?”
“是。”贞妃认得干脆利索,“要怪就怪你自个儿生错了日子。本宫的允谦是皇上的长子,他的满月宴也只得后妃列席,凭什么你儿子的满月宴就得王公命妇齐齐来贺?”
她越说越气,又端出了一副厌烦之态,冲宜妃摆摆手道:
“罢了,本宫懒得跟你啰嗦,你且回吧。”
她下了逐客令,宜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离去。
宜妃前脚才走,贞妃就急匆匆去了偏殿。
方才她用来帮宜妃遮羞的那身明蓝色缀雀羽烟纱碧霞罗,此刻正孤零零躺在黄梨木方桌上。
这身衣裳是沈晏辞送给她的,上面的孔雀羽毛也是沈晏辞亲手缀上去,满宫里连皇后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故而贞妃向来珍视有加,平素穿着亦是小心谨慎。
又因孔雀羽毛不能沾水清洗,为保洁净,贞妃每穿一日,便令人仔细以蒸汽熏之,仔细的跟什么似的。
她这会儿回过神来,也为了适才下意识护着宜妃的举动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