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天她就一直躺在沙发上。”
“所以你觉得……?”
“我觉得有事。”
“她今年十六岁了,生父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他俩还没来得及相认,他就离世了。母亲跟她口中的‘丑八怪’结了婚,给她生了两个克雷兄弟[1]似的弟弟。家里的门锁换了。如果我是她,估计会在沙发上躺一年吧。”特丽娜喝了口茶,发出夸张的响声,“另外,她的室友每天穿着亮闪闪的‘斯潘德克斯’弹性纤维绿裙子跑去酒吧上班,还说这是所谓的‘事业’。”
“是卢勒克斯,卢勒克斯。”
“我管你是什么斯。你什么时候去找份好点儿的工作?”
“应该很快了。但我首先要先把目前的状况理清。”
“目前的状况。”
“她的情绪相当低落。我有点担心她。”
“知道我担心什么吗?你一直保证说要好好过日子,然后呢?路上遇到迷路的人、流浪的人,又牺牲了自己。”
“威尔不是什么迷路流浪的人。”
“可莉莉是啊。你都不认识这女孩儿,露露。你应该全心全意地开始新生活。你应该多投简历,多拓展人脉,想想自己有什么长处,而不是又找个借口,暂停你的生活。”
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听到隔壁电视节目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莉莉起身,走到冰箱那里,又走回躺下。我压低了声音,“那你会怎么做呢,特丽娜?你心爱的男人的孩子出现在你家门口,而别人好像都不管她,你也会甩手走开的,对吗?”
妹妹陷入片刻的沉默。我少见地滔滔不绝起来:“那么,假如八年以后,不管什么原因吧,托马斯跟你吵架,离家出走。当他向别人求助,别人却一致认为他是个大麻烦,你觉得这特别棒是吗?你觉得他们就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把头靠在墙上,“我想做我应该做的事,娜娜。你就别说我了,好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好吗?帮助别人,我会好受些。”
特丽娜沉默地太久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挂了电话。“娜娜?”
“好吧。嗯,我记得有本社会心理学的书上曾说过,青春期的孩子不喜欢面对面的交流,他们觉得很累。”
“你想让我隔着门跟她谈话?”嗯,但愿以后我跟妹妹通话时,她不会再发出对牛弹琴般疲惫的叹息吧。
“不是,笨蛋。我是说,假如你想让她开口,你们俩应该一起做点什么。”
周五晚上的回家路上,我走进一家DIY用品超市。我提着大袋子爬了四层楼梯,开门进了家。莉莉的样子跟我想的一模一样:躺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她问。
“油漆。这个公寓颜色太单调了,你一直想让我布置一下。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这个老旧的玉兰花图案给盖住。”
她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我假装忙着给自己弄杯喝的,用眼角的余光看她伸了伸懒腰,过去查看那些油漆罐子。
“这也好不到哪里去。基本上是些浅灰色。”
“人家跟我说灰色很时髦呢。如果你觉得不好,我可以退回去。”
她盯着眼前的东西。“不用,挺好的。”
“我觉得次卧可以两面墙漆成奶油色,另一面墙漆成灰色,你觉得搭吗?”我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拆开装着刷子和滚筒的包,然后换上旧T恤和短裤,让莉莉放出点音乐。
“哪种音乐?”
“你来选,”我把椅子推到一边,沿着墙边铺上几张防尘布,“你爸爸以前常说我不懂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