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笔锋所至,墨迹淋漓,力透三分!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呐喊,在哭泣!那“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怅惘,“天长路远魂飞苦”的绝望,“摧心肝”三个字更是写得如同刀劈斧凿,力贯千钧,仿佛要将满腔的悲愤都刻进这冰冷的砖石之中!
最后一笔重重落下,巨大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墨点。
李白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灰败如死,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他死死盯着墙上那一片墨迹淋漓、惊心动魄的诗句,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
随即,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李翰林!”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几个相熟的文士慌忙冲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住了他瘫软的身体。
“快!快抬回醉仙楼!”有人焦急地喊道。
人群一片混乱。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彻底醉死过去、不省人事的李白抬回了醉仙楼雅间。
徒留下街对面那堵白墙,以及墙上那篇墨迹未干、字字泣血、足以震撼整个梁园乃至震动天下的《长相思》!
狂放不羁的墨迹在初升的阳光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悲怆力量。
围观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如同煮沸的水。惊叹声、议论声、诵读声嗡嗡作响,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
“天爷!这字……这诗……当真是血泪写成的啊!”
“摧心肝……摧心肝……听得我心口都疼!”
“‘美人如花隔云端’……李翰林这是为谁相思成狂啊?”
“还能有谁?昨日梁园宴上,他盯着宗家小姐失态,可是好多人都瞧见了!”
“嘘!小声些!宗相爷家的千金也敢编排?不过这诗……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就在这议论鼎沸、无数目光聚焦于那面诗墙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街角一辆装饰简朴却不失雅致的青帷马车,静静地停驻了许久。车窗的帘子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掀开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缝隙后面,一双清澈却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对面墙壁上那墨色淋漓的狂草诗篇!
正是宗琬。
她本是心烦意乱,想出来散心,马车行至此处,却被前方汹涌的人潮和那堵刺眼的白墙上惊心动魄的墨迹所阻。
待看清墙上内容,尤其是那力透墙背、仿佛带着泣血回音的“摧心肝”三字时,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昨夜那个疯子诗人绝望狂乱的脸,那声声泣血的质问,还有她自己那些混乱惊悸的梦境……如同破碎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筑起的堤防,汹涌地拍打着她的心神。
那诗中的孤寂、凄寒、绝望的思念和魂飞梦断的苦楚……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她灵魂深处某个她自己都未曾真正了解的角落!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悲伤和共鸣,如同冰冷的潮水,不受控制地淹没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这素不相识的诗人为另一个女人写的相思血泪,她的心会痛成这样?为什么那“摧心肝”三个字,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感同身受?
宗琬猛地放下了车帘,隔绝了那刺目的诗墙和嘈杂的人声。她靠在车厢壁上,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冰凉一片。
“小姐?您……您没事吧?”贴身丫鬟小荷担忧地看着她骤然失色的脸。
“走……快走……”宗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紧紧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那堵墙、那首诗、还有那个名字带来的所有混乱和悸动,统统关在外面。
然而,那墨色淋漓的诗句,那力透墙背的悲怆,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不可磨灭地,烫在了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