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沉香亭,牡丹开得浓烈刺目。
李白被两个内侍架到御案前,宿醉未消的头颅沉重如山。
明黄诏绢铺展,松烟墨在端砚里幽幽散着冷光。
“李卿,”皇帝的声音隔着花影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疲惫,“吐蕃来使将至,此乃和议关键。朕要一篇震慑藩邦的雄文诏书,非卿不可。”
李白甩了甩昏沉的头,声音沙哑:“臣……领旨。”
他踉跄着抓起案上玉壶春瓶,仰头猛灌。清冽酒液顺下颌流淌,浸透前襟。
“呃……”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
他身体摇晃,目光在御案旁逡巡,最终落在高力士脚边那张铺着锦垫的檀木矮凳上。
沾满尘泥的旧靴抬起,重重踏了上去!
“高将军……”李白的声音含混却清晰,“劳烦……托住这靴……”
话音未落,人已沉重伏倒案上,鼾声顿起。
死寂。只有浓重呼吸刺破花香。
高力士白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身体僵直微颤。
他死死盯着那只肮脏的靴子,如同被烙铁灼烧尊严。喉结滚动数次,才缓缓地、极其屈辱地弯下象征内廷最高权柄的腰。
“陛下,”
杨贵妃慵懒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轻慢的促狭。
她莲步轻移,拈起端砚和墨锭,“李翰林醉得这般模样,臣妾左右无事,便替他研墨片刻可好?也瞧瞧咱们的诗仙,酒醒后能写出何等惊天雄文。”眼波若有似无扫过伏案的李白。
李隆基眉头微蹙,最终只沉沉“嗯”了一声。
时间在尴尬中流淌。高力士僵立,脸色铁青。
杨贵妃嘴角噙笑,慢条斯理画着墨圈。李隆基面无表情,手指敲击御座扶手。
不知多久,李白终于发出一声呻吟,缓缓抬头,血丝布满迷蒙双眼。他茫然四顾,目光最终落在那方墨汁浓稠的端砚上。
一股冲动猛地压倒了醉意。他粗暴抓起御笔,笔尖狠狠扎进墨池!
饱蘸浓墨的笔锋悬在明黄绢上,微微颤抖。
“呵!”他口中喷出酒气,眼神陡然锐利。手腕猛地一沉!
“大唐皇帝,告谕吐蕃赞普:尔乃雪域小邦,僻处西陲……”
他口中念念,笔走龙蛇!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写到激越处,他竟抬起脚,再次踏在那矮凳上摇晃,浑然忘我。
高力士眼角猛地抽搐。杨贵妃研墨的手微微一顿,唇边笑意染上冰冷嘲弄。
“臣安禄山,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一声洪钟般的粗豪呼喊撕裂寂静!那肥胖如熊的身躯几乎撞开内侍,闯到亭口。当他抬起堆满横肉的脸,看清亭内景象时,笑容瞬间僵死。
小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死死盯住踏着矮凳,奋笔疾书的李白,又毒蛇般扫过脸色铁青、微微颤抖的高力士,最后落在研墨的杨贵妃身上。震惊、狂怒、被冒犯的阴鸷在他眼中疯狂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