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戴襥头?穿长衫的儒生和老爷,她都认得,全是薄氏族人,五花大绑下,她被押到?祠堂。
窗外就是那口吃人的水塘。
深秋的水塘泛着森森寒意,她忽然想?起年初的春天,那一夜,她差点被沉塘,后面一波三折,阴差阳错,侥幸活了下来,没想?到?,竟然会再次踏入同样一片险境。
祠堂里炸开了花,七嘴八舌,都在讨论该怎么处置她。
“按照我薄氏族规,许氏犯了通奸大罪,理应沉塘。”族里最为年长的老辈如此说道。
众人又吵了一阵,自从太监进驻薄府,酒池肉林,大开欢宴,他们这?些同姓宗嗣,不管是远房还是近支,都被满城的文人戳着脊梁骨骂,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快淹到?各家房梁上,这?会儿,趁着薄家长房的男人都不在,终于能好?好?地出?一口恶气,仿佛不除许氏,就不足以平众怒,不足以挽回薄氏百年大族那岌岌可危的门楣。
因此,对?于这?种处置,众人都无异议。
一阵天旋地转,许青窈被按倒在地,拉到?水塘边,坠上青石,就在她将要化作一缕亡魂的时刻,忽然想?起一个人,薄青城的母亲蓝氏。
她曾经被沉塘,也是这?样寒冷的秋天吗?
好?像一直都忘记问个中细节,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艳闻似的,大家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没有人肯追究原始的真相脉络,就像她自己?,都快忘了,一开始,她是怎么和太监扯上的关系。
想?到?这?个,她忽然就不怕了,她的双眼?紧紧地望着前方,那座斑驳的漆红木门,她知道,那扇门马上就要被推开——
戛然一声,门开了。
许青窈露出?微笑。
来人身穿官家服饰,手里捧着公文,扬声诵唱,“节妇许氏,薄公讳夕白妻也,贞操贯日,义烈可嘉,足树孀声懿范,现旌表其节烈坊一座,以示圣恩。”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方才嘈杂熙攘的祠堂,陡然归于寂静。
许青窈眉目上挑,透出?几分炽色,懒懒道:“还不快给我松绑吗?”
族长好?像想?起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蹲下身要替她解掉身上的束缚,当发现那麻绳被打成死?结,竟然试图用牙齿去咬断,许青窈嫌弃地别开身子?,冷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族叔怎么就忘了呢。”
族长一阵讪笑,面色白红交替,好?不热闹。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座牌坊竟然还真的能批下来,原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又闹的那样大,满城风雨交加,竟然还能容得下一座牌坊。
毕竟,薄府的荒唐,众人有目共睹。
这?些人忽然发现,自己?苦苦追寻的功勋名节,原来只是一纸空文,而这?一纸空文,又只是权力尾巴上的微末游戏,这?不亚于当众挨了狠狠的一记耳光。
小小的祠堂之内,无数的脸面脱落一地,同时碎掉的,还有满口的仁义道德,名士气节。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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