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他蓦地唤了一声。
那狱卒立刻从转角处踅摸了过来,头垂得低低地,小心地道:“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留一命上法场即可。”傅庚的声音清朗温和。如同春风。
这悦耳的声音却让狱卒忍不住浑身一抖。
一般说来。刑部大牢的犯人上法场前是不会再用刑的。卢莹乃是当年谋害傅探花元配夫人的真凶,早定下了七日后问斩。可是,看傅探花这意思。却是要他们继续动刑,只要问斩当天人还留一口气便可。
狱卒吞了口唾沫,方才小心翼翼地道:“是,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照办。”
傅庚淡淡一笑,复又以下颌点了点卢莹,淡声道:“先废了她的手,腿也废了,免得她弄死了自己。”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杀头饭,以泔水代之。”
狱卒心底里再次抖了一抖。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连死囚临刑前的最后一顿饭都只许给泔水。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傅庚一眼,却见这位太子少师面无表情,浑身的气息却十分阴沉,只这般看上一眼,便能叫人心胆俱裂。
“是,大人。”狱卒抑住心底的颤抖,应了一声,头垂得几乎贴到了地面。
傅庚最后看了卢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出了甬道,玄色的袍袖在灯火下晃了几晃,很快便扑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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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的旨意虽仍未下,温国公府已是一片暗流涌动。
孟沅与孟漌最近成了府中常客,裴氏甚至专门拨了一间院子,单叫她姐妹二人居住,看起来,她很有将这姐妹二人培养成固宠帮手的打算。
傅珺对这些却全无兴趣。
九月廿一,卢莹问斩。
傅珺不曾去法场观刑,而是将自己关在临清阁的一间静室中,安静地抄了一天的佛经。
王氏的在天之灵,想必终能安然了罢。
虽然这公正来得迟了些,然而它到底还是来了,罪者伏诛,逝者洗冤,而身为生者的傅珺,却不知该如何排解此刻的心绪。
除了一字一句抄写经文,她想不出她能在这一天做些什么。
她是无神论者,前世的她唯一信仰的便是法律。即便经历了灵魂穿越这样的事,也仍然无法抹去她毕生的信仰。然而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她抄写的这些经文,能够将她心里的内疚与释然,尽数告知那个早已远去的身影,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
她伏在静室的小书桌上,凝神抄写经文。大袖衫垂落在跽坐的锦褥边缘,柔润的笔尖浸满墨汁,起落之间,她的心似亦跟着沉静如水。
西风自槅扇外透进屋中,有木樨的香气,随风轻送。
蓦地,一双手轻轻覆了上来,宽大温暖的手掌合握于傅珺的手上,随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在这里。”孟渊从后拥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口中呼出的热气拂起她的几根发丝,有些痒痒的。
“嗯。”傅珺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累极了。
许久许久以来,她一直都在拼命前行,向着那个既定的目标,向着她对自己、对王氏许下的承诺,努力地往前走着。
她放弃了许多,也隐忍了许久。
她不想说她走得艰难。
虽然事实上,她走得的确艰辛。
她没有可以依傍的力量。她要对付的人太强大、太有权势,就算她有个同行的父亲,然傅庚选择的路比她还要艰难百倍。
此刻回首,傅珺甚至不知道他们父女是如何坚持着走下来的。要扳倒如此强劲的对手,还要符合这个时代的道统大义,即使身边有所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