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演的哪出戏啊?她眼里透出几分诧异的神色:“唐少爷,我去看看就回来。”说着,也不等后者应诺,“嗖”地一声跑了出去,留下一个一蹦三跳的背影。
唐青墨看着她跑远,眸色微微一闪,也不言语。
聚集在那里的多是村里的人,但被围绕在里面的几个人却是突兀的锦衣华服,在那里一站,说不出的惹眼。
阿婉一眼瞥到人群里的阿汉,小身子推推挤挤地终于凑到他身边,拉了拉他衣角,问:“怎么回事啊?”
阿汉回头来看是阿婉,眉目也是紧皱,嫌恶地看了那几个貌似富贵的人,说:“两年前村里一不小心落过大火,那时为了重建问过隔壁镇上的刘老爷借过两万两银子。按照收据上说的,我们每月都有上交利息,到前阵子的时候按理说已经交还地差不多了。但是最近的半年村里的收成不好,如今时限已到交不出银子,他们是派人来讨要了……”
阿婉听得一愣,正想说什么,只听有人已经大声地嚷嚷开了。
“白纸黑字,你们现在这算是什么?要造反么?现在已经是最后期限了,要是还还不上债,就把村庄压给我们还钱,或者直接交官府处理,到时是坐牢还是流放谁也不清楚,你们自己看着办!”那人红衣加身好不贵气,但模样却分明是耀武扬威。
“别……别送官,一切好说,一切好说……”两鬓已白的老村长满脸悲戚的神色,颤颤悠悠地走到那几个人面前,点头哈腰地求道,“这位大爷,回去跟刘老爷多求求情吧,我们这小村里着实一下子酬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啊,你看……”
红衣男人闻言一声嗤笑:“酬不出?交不上钱,就把村庄抵给我家老爷呗。”看那嘴脸,整个就一狗仗人势。
村民们在一旁个个怒目而视,但仍是没有办法。阿汉的双手已牢牢握拳,一双眼生生要燃出几阵怒火,但被一旁的福老伯牢牢拉住。再一旁,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也是个个不满的神色。
阿婉站在人群中,视线落过站在中央趾高气扬的外来者,见这样的情形,原本有几分空灵的眸子反而依稀沉寂了下来。
眸色微微一落,如一对透不进光色的黑琉璃,整个人顿时显得恍惚清远。
红衣男人把手上的字条举起来挥了挥,轻蔑地“啧”了声:“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还是想清楚了比较好。”
“咣当”一声,老村长把柺杖一松跪倒在了地上,凄声哀求道:“大爷,求你行行好吧,如果没了这个村子,让我们全村的人要怎么活命呢!”
旁边的跟班凑热闹地冷笑:“你们活不活命关我们屁事?我们收钱了当然只替刘老爷办事。”
老村长跪在地上向前匍匐爬了几步,抓住了红衣男人的衣角,然而还没来地及说什么,只见那衣摆下飞起一腿,把他生生踢飞了几米:“老不死的东西,老子说了叫你拿村子做抵押,难道听不懂吗?”
村长被这么一踹栽倒在地,顿时重重地咳上了几声。有几个村民慌忙上前把他扶住,见他喘息深重,一个个沉下了脸对几个耀武扬威的人怒目而视。人群中隐隐躁动,有人跑回屋子揣了锄头镰刀,眼里皆是愤怒的神色。
“村里就是我们的地方,快给我们滚,再不滚小心我们不客气!”
“你们以为自己算点什么东西!”
“钱就不还了怎么样!你们难道还抢不成?”
“村长别求他们!村子是我们的,想要村,从我身上踩过去!”
红衣男人见这阵仗并没被吓到,反而轻蔑地冷笑一声。他身后随行带来的几个汉子暗暗地也都上前一步,摩拳擦掌。
这些人不同于村民,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真要打起来,却是人再多也不怕的。
“怎么,还真想造反了不成?震云镖局的一些镖师可不是什么懂得手下留情的人。我说你们……”红衣男人话到一半时候突然一顿,原本拿在手上的字据被人猛然抽走,忙不得回头,却见一个粗衣少女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
借据拿在手里,阿婉端看着,一面念念有词:“是金宣三十年七月的字据,说是半年利两分,也就是说年利四分吧……还款允许分四期还清,本额度是两万两……”
红衣男人脸色一沉,忙不迭从她手里把借据又一把抢回,狠狠瞪上一眼:“臭丫头,你找死么?”
“看下而已,小气什么。”阿婉撇了撇嘴,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也不看那男人,忽然抬头提高了声远远地问阿汉道,“阿汉,你们这两年来都交了多少?”
阿汉也不知道阿婉什么时候跑过去的,被刚才的情形激起的怒气被冷不丁地一问莫名也忘了,愣了愣,回道:“利息加借款的话,我们应该每半年都交了九千两的。”
“那就不对了吧。”阿婉挑眉笑笑,“按照如今的算法,第一个半年如果上交了九千两,照理说第二次的利息理当以一万五的二分算的,这样的话,交八千两也就够了。”
阿汉听地一脸茫然,福老伯似乎隐约听明白了一些,脸上喜色一闪:“你的意思是说……”
阿婉温温一笑:“如果第二期和第三期都交了九千两,那么如今这次理当只需还债一千四百四十两也就够了呀。”
一句话轻飘飘地落过,周围霍然一静,针落可闻。
明明是貌不惊人的一个小丫头,这时候站在天地之间,隐隐看去,莫名让人感觉无比的淡定从容。
水天一色间微微抿唇一笑,泰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