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卢承泽脚步轻快、满面春风地走进来。
这桩大案破获之后,他在都察院成了风云人物。
这厮生性好斗,原来他梗着个脖子想跟杨沅斗,结果却斗了个灰头土脸。
如今他忽然发现,跟着杨沅一起斗别人,也蛮有趣的,于是愈加的意气风发起来。
“杨佥宪,你……你怎么了?”
“哦,是小卢啊……”
杨沅有气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没事,这几日为了张宓的案子,风餐露宿的,想是有些劳累过度了,偶然感了风寒。”
卢承泽很是诧异地看了杨沅一眼,风尘仆仆赶去昆山抓人的是我,点灯熬油地夜审张府家人的还是我;
移交大理寺的咨文、爰书、口供共计一共五十七份,一百六十六页,全是我带人一起整理的,你很累吗?
“大壮,给卢御史上茶。”
杨沅虚弱地说完,按着额头的毛巾道:“小卢啊,有什么事吗?”
卢承泽自袖中取出一份咨文,道:“哦,没什么大事,枢密院对张宓的案子判结了。”
“哦?”
杨沅一把抓下了头上的湿巾,这下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杨沅也不看那回文,便笑道:“大理寺这一遭判的倒是够快。”
卢承泽道:“咱们都察院如今风头甚劲,大理寺那边自然也不想被咱们比了下去。
再者,马上就是上元长假,许多衙门不上值或是人手不全的,他们自然也会着急。”
杨沅叹息道:“只是上元佳节在即,斩立决是不可能了,不能为了他一人,扫了全天下的兴,还要容他在牢中苟活几日。”
卢承泽一呆,讶然道:“斩立决?杨佥宪,你想什么呢,张宓不是死罪啊。”
杨沅一愣,道:“连杀两人,一妇人,一幼童,如此恶贯满盈之人,竟然不是死罪?”
卢承泽道:“那妇人是他的儿媳,幼童是他的骨肉,杀的不是外人。
囿于孝道大礼,父杀子和子杀父,那罪责是完全不同的。
再者,朝廷不杀士大夫,此乃祖制……”
杨沅气冲斗牛,立即截口打断卢承泽的话道:“大理寺对张宓的判决究竟如何?”
卢承泽道:“贬送新州(今广东新兴)管制。”
编管是宋朝惩罚犯人的一种方式,将犯官编入地方户籍,由地方官吏加以管束。
被编管的官员通常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朝里有人,上下打点一番,那就只是被贬去地方,帮着地方官做些文教方面的事情,实际上是个不带官职的管,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另一种就是朝里无人,甚至有仇人,那日子就过得比较苦了。
但也只是比较清苦,当地官员轻易也是不愿被编管的犯官,在他管理之下出了人命的。
杨沅听罢,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张宓强占儿媳,有悖人伦。
再害其人,杀其子,两条人命在身,就只是判了个编管?”
卢承泽耐心解释道:“不杀士大夫乃是祖制。
再者,张宓杀的不是外人。
而且究系张宓逼奸,还是高素莹与他主动勾搭成奸,此亦成谜,不可辨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