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片的功夫,刚才都在专注看电影的人们,这时候全都活了过来。
小孩子在幕布前后来回奔跑,还用手指作枪,嘴里“biubiubiu”的不停,宛如幕布上英勇作战的战士。
妇女们抓紧时间讨论剧情,可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是师长好看还是教导员好看,最后得出来结果,都没有咱们队的陈老师好看,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骚蹄子。
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们,则聊起当年战乱的时候,聊着聊着就成了诉苦大会,一个个借着酒劲义愤填膺,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跟着大部队走。
那谁谁谁拎着两把菜刀就去参加了大部队,现在不就在哪里哪里当团长么,他都行,咱凭什么不行?
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许放映却不为所动,专心换胶片。
老师傅就是老师傅,几分钟时间,便将胶片换好,电影重新开始。
他确定没有问题,才走回来坐着说道,“一盘胶片只能放45分钟,45分钟就要换片,一部电影要换两三次,也是个辛苦活。
”
陈凡二话不说提起酒杯,“辛苦辛苦,来,喝一个。
”
许放映也不觉得辛苦了,拿起酒杯就干。
放下酒杯,许放映也许是酒劲到了,也许是话匣子打开了,这时候明显话多了起来,“今年算是好的,好些电影被解封,可以拿出来看。
早几年的时候,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部。
”
说着便掰起了手指,“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渡江侦察记、闪闪的红星、地道战、地雷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部。
好多老百姓问,‘啊?你们就这么几部电影?就没别的?"
我也想要别的啊!
”
他拍着桌子说道,“他们是一年只看两三遍,就觉得看腻了难受,我呢?我是一年看300多遍,再好看的电影,我也看得想吐啊!
”
陈凡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但是他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便赶紧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
许放映夹起一块甲鱼肉,突然问道,“我听说,这个甲鱼肉也是你发明的?”
陈凡眨眨眼,能用“发明”这个词么?
不过许放映的意思他是明白了,便笑着说道,“也不是,在江浙闽那边,吃甲鱼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我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
许放映举起酒杯,“那也很好,这个甲鱼肉我很喜欢,比鸡子好吃,来,敬你一个。
”
陈凡跟他碰了一下,眼里有些发愁,说是今天要放三部电影的呢,你别给我提前醉倒了啊?!
他再去看其他人,希望能寻求到一点点帮助。
好嘛,刚才还和许放映称兄道弟的苏玉军,已经咬着筷子忘了松开;那自诩见过世面的杨书记,举着酒杯也不知道是要敬谁;叶树宝筷子伸在菜碗里,夹了个空气放到嘴里,再端起酒杯和空气碰杯,喝得不亦乐乎;肖烈文更是一直盯着幕布,连菜都忘了吃,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唯一还知道吃饭的,是敬陪末座的张文良,他干脆转过身正对着幕布,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已经穿越到当年的时空,和万千老兵一起作战。
许放映哪里知道陈老师心里的忧虑,难得碰上一个连领导和领导的领导都会赞扬的大作家,而且这个大作家还跟自己很投缘,说话比自己还好听,那还不死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