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回应不了警官的冷嘲热讽。他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扒着喉咙,一遍一遍朝外呕吐着。吐到最后,剩下的只是干咳。
鼻涕与矿泉水一同从田中的鼻孔中不断涌出,水漫漫挥发,而鼻涕则半挂在田中的鼻尖上,一甩一甩的,异常恶心。
田中原本庄重的形象,现在是不复存在,恐怕就是熟知田中的人,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会是以整洁庄重著称的田中俊一。
三号审讯室里。
华锋与田中的表现迥然不同,他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和办案的干警胡搅蛮缠着。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华锋,朝阳区的著名企业家,曾经受到过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的接见。去年,对,就是去年,我获得了朝阳区优秀民营企业家的称号。前年,对,前年,我当选为朝阳区十佳青年!”华锋的口气虽然很硬,但是他不挺颤抖着的双腿,出卖了他无比紧张慌乱的事实。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居中的警官蔑视地一笑:“华先生,请你注意,不管你曾经获得过多少了不起的荣誉,只要你触犯刑律,就必将受到刑律的制裁。”
“这个我知道。我说,几位。说实话,我和你们那位张科关系很好。你们能不能让他进来一下。我想和他说句话。”
居中的警官大力地拍了下桌面,震得华锋全身一颤。“姓华的,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小菜场买菜啊?还讨价还价?!给我老实点!”逼人的目光仿佛要射入华锋的灵魂深处。
到了这种田地,华锋反而是壮了胆,他冷冷一笑:“我说这位警官,凡事得给人留三分退路,日后见面时不至于太过尴尬。呵呵。不说你们局张科这一层关系。我和区委的姚副书记,财政局的秋副局长,还有你们那位方副局都有些交情。”
“我现在也不要求别的。只是想和这几位联系一下,帮这点小忙,总不是什么难事吧?”华锋拍拍胸脯道:“以后在朝阳地面上,几位兄弟有什么难事,尽管支声。不说别的,区委区政府,以及银行工商税务系统里,兄弟都有人。就是教育局,兄弟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现在小孩子进个好学校不容易,几位有用得上兄弟的地方,用不着客气。”
几位警官都哈哈大笑起来。居中的那位指着华锋大声怒喝道:“华锋,你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华锋垮下了面孔,重新低声求着饶:“我说几位大哥,你们就行行好。给张科支个声。算我求你们了,几位,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华锋站起身来,给面前的几位干警作着揖。
“坐下,给我坐下!”居中的干警“砰”地一下站了起来。他面容肃然地盯
着华锋,两道浓眉高高挑起,异常严峻。“我告诉你华锋,你给我老实点!你这样的货色,我见多了。可没一个真能翻了天的!你知道你涉及的是什么案件吗?强奸!知道吗?不是别的,是强奸!极其恶劣的刑事案件!别说有纪律,张警官不能见你,就算能见你,他也不会见你!这个案子谁也帮不了你。现在能救你的就是你自己。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华锋一时情急辩白了一句:“怎么会是强奸呢?就算是强奸,也是田中,不关我的事啊!”
“记下来。”居中的警官吩咐道。
“刷刷”的记录声,让华锋颤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这才意识到,先前自身究竟说了些什么。
华锋摇晃着脑袋,连忙否认:“不,刚才那句不算,不算。”
居中的警察没有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开口道:“如果证据确立,华先生,你将会被以强奸罪共犯起诉。”
一号审讯室外。
主持审讯田中的警官因为尿急,寻了个理由溜了出来,被一直守侯着的张警官逮了个正着。
男厕所里。
张警官冷冷地问道:“你刚才动用手段了?”
“张科你别吓我。这么冷不丁的一句,我差点尿路回流!”警官吸了口冷气,拉好了拉链。
“那家伙是日本人。妈的,告诉过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你就是不听。日本领事馆如果现在派人来,我们怎么交代?”
“那个日本鸟,他妈的嚣张得一塌糊涂。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还不给你翻天?不过张哥,你放心,我没坏你的事,只是小小地灌了他几瓶矿泉水。”
听了这话,张警官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再三叮咛道:“别再弄事儿。记得,别再给我弄事儿。审就给我好好地审。事实这么清楚,证据这么明显,还怕定不了案?别尽弄些不阴不阳的。这个案子办铁了,谁的脸上都有光不是?”
“那倒是,这阵子,大伙儿瞧着小日本正烦着呢。一会儿参拜,一会儿教科书,一会儿入常,一会儿又要搞什么自卫军!操他娘的小日本!”
“好了,好了,别骂骂咧咧的。注意形象。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消息。”
一个晚上的折腾,田中与华锋虽说没有脱掉一层皮,但的确的确被整治的够戗。
从审讯室出来,一宿没睡的他俩,耷拉着眼皮,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张警官没有和华锋打照面。他从两位心腹的手中接过卷宗后,快速地审阅了一遍,而后径直朝局长办公室走去。
像是预测到了什么,这一天朝阳分局的郎有志局长到得很早。
一杯浓茶,一份报纸,郎局长端坐在办公桌后,视线却瞧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郎局长的声音简短而有力。
“郎局长,东西出来了。”张警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喜悦之意。这种喜悦掩盖也掩盖不了。
郎有志的脸色波澜不惊,他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抬眉略带茫然地问了一声:“什么东西。一大早,就这么咋咋呼呼的。”
张警官一楞,尴尬地瞧着郎有志的脸色。半响,他才醒悟过来。这老狐狸是在脱干系!不过,不过,这事儿还真牵扯不到他头上。哎。怨不得,怨不得。到关键时刻,这老狐狸还是上路的。如果不是他点拨自己,自己恐怕还云里雾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