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翎退出花轿时,手似无意地擦过她的红盖头,指尖若即若离勾过垂下来的红穗子,弄得它又晃了晃,扬起来,露出她半张化了妆的脸,林听不禁瞄了眼他。
段翎却及时退出去,放下帘子了,她没能偷瞄到他此刻的样子,有种被吊起胃口的感觉。
鼓乐齐鸣,长长的迎亲队伍穿过一道又一道热闹街道,往段府去。轿夫扛轿比林听坐马车还要稳,她感受不到一丁点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停下了,帘子再次被人从外撩开。
尽管林听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前方,也还是下意识抬了抬头。不到片刻,段翎牵住了她的手,他嗓音清润:“到了,出来吧。”
林听起身出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段府门前却很亮,数不清的大灯笼高挂半空,洒下能压住黑暗的光线。
待林听出了花轿,段翎才将那条喜带放回她手中。段府外面铺着喜庆红布,他们踩着它们进去,拾级而上,跨过大门前的火盆和放了苹果的马鞍,往里走。
就在此时,鞭炮声起。
火红鞭炮接二连三炸开,落得满地红,引人捂耳欢笑,林听便是在这一片笑声中踏入大堂的,被她握在掌心里的喜带有点湿了,被汗濡湿的,颜色比较深。
冯夫人和段父坐在大堂前方,向来喜爱素雅的她今天难得佩戴金钗,穿了一套鲜艳的衣裙,此时眼含慈笑,看着他们二人进门。
段馨宁站在旁边,从林听进门就紧紧地盯着她看了,心中百感交集。要知道他们以前的关系并不好,如今却拜堂成亲了。
他们停在大堂中间。
喜娘面带笑容走到前边,声音嘹亮道:“一拜天地。”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林听忽略跳得飞快的心脏,转过身,面朝大堂之外,也是天地之外,弯腰拜下。到“二拜高堂”时再转回来,拜冯夫人和段父。
“夫妻对拜!”喜娘声音越发大,像要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听到“夫妻”二字,林听微顿住。这时,另一头的喜带极轻动了下,拉动她的喜带,也拉动了她的心弦,林听鬼迷心窍拜了下去,亲手斩断了最后的悔婚机会。
拜完堂,林听离开大堂,与段翎暂时分开,被丫鬟送进张灯结彩的婚房。陶朱跟了进来,让其他丫鬟出去,问她渴不渴。
她只在早上吃过点素食,现在又饿又渴:“我想吃东西。”
一般来说,新郎尚未来揭盖头之前,新娘是不能吃东西的。可陶朱心疼林听,先给林听喝了杯水,再想悄悄拿糕点给她。
陶朱刚碰上摆在桌上的糕点,就有人来敲门了,她只好收回手,走过去开门,却见段府的丫鬟端着还冒热气的饭菜,鱼贯而入。
“这是……”陶朱不解,段翎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她们提早拿饭菜过来,岂不是凉了?
林听鼻子灵,闻到了饭菜香气,肚子不受控制叫起来。
“二公子让您先用膳。”丫鬟放下饭菜,毕恭毕敬将段翎的话转告她,随后便关门离开。
陶朱立刻扶林听坐到桌子前,夹了些菜喂她吃。新婚当晚的红盖头得由新郎亲手揭开,否则会不吉利,所以陶朱没让林听掀开红盖头,而是伸进红盖头里喂她。
林听觉得这样吃饭很麻烦,也很慢,有几次想掀开,懒得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但每次都忍住了,乖乖张嘴吃陶朱喂来的饭菜。
吃着吃着,她蓦地发现喂自己吃饭的人变了,变成段翎了。
林听缓缓闭上嘴。
段翎握住勺子的手停了停,放回桌上,看面前还盖着红盖头的她,嗓音似带笑:“不吃了?”
林听咽下口中的饭菜:“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没听见开门声,是太专注于吃饭了?不对,段翎这个时候怎么会回婚房,不该在前院里招呼客人?
段翎起身去拿玉如意:“在你吃第二碗的时候就进来了。”
陶朱在他进来后出去了。
第二碗?现在是第三碗了,他喂了她快两碗?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林听一想到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段翎了:“那客人怎么办?”
他拿着一枚玉如意回到她面前,“到时辰了,他们走便是,我又不是一定要陪着他们的。”
说罢,玉如意落到红盖头下方,勾住它,缓慢地往上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