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既不敢进,也不敢退,望向段翎:“段大人……”
段父冷道:“退下。”
冷风拂动段翎丧服衣摆,但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守着棺材,重复一遍:“去给她把脉。”
大夫真不知道听谁的,他们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按照官阶,该听锦衣卫指挥使的,可锦衣卫指挥佥事动动手指头也能捏死寻常大夫。
于是大夫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常年吃斋念佛的冯夫人。
“夫人。”
冯夫人感受到了,哪怕他们不看过来,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子羽,你怎么突然要找大夫给乐允把脉,难不成你至今还认为乐允活着?”冯夫人不疾不徐越过段父,走到段翎面前。
让大夫给林听把脉这件事不是件小事,需慎之又慎。
亲近的人与陌生人不同,后者在临下葬时触碰遗体,会惊扰亡魂。在活着的人看来,这也是非常不尊重死者的举动。因此,冯夫人想让段翎再考虑考虑。
段翎从容不迫道:“我就是想让大夫给她把最后一次脉。”
尽管他自己会给人把脉,以此判断对方是死是活,也想让几个大夫给林听把最后一次脉。
冯夫人无奈:“何必多此一举呢。”她这个儿子往日里遇事冷静,杀伐果决,不拖泥带水,遇到林听的事怎么就变得优柔寡断了。
“这不是多此一举。”
段翎牵着林听,另一只手给她整理发间的首饰,并未让步。
段父插话:“这不是多此一举是什么?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今天不用去送葬了。”
冯夫人回头看段父,目光如炬,不满道:“他们是夫妻,怎么能不去送葬。”
段父缄口无言。
冯夫人看了一眼其他来送葬的人,压低声音劝道:“子羽,今天是乐允的头七。她的魂会在这一天回来,我们就让她安息吧。”
段翎给林听整理完首饰,抚过她脸:“等把脉了再送葬。”
段父怒火中烧:“我看谁敢上前半步。”他身为一家之主,实在无法看着段翎在葬礼上胡来。
段翎手腕转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身旁锦衣卫的绣春刀拔了出来,“锵”一声,刀尖直指地面,刀身似泛着一缕杀意。
他弯了下眼,嗓音偏轻,但能令众人听见:“让开。”
“段子羽,你疯了!”段父很难相信段翎会这样对自己,他出手阻拦,段翎居然拔刀相向?
冯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忙不迭地挡到他们中间:“子羽,你冷静点。”
“二哥。”段馨宁吓了一大跳,想过去,被芷兰拉住。
今安在行走江湖多年,对刀剑声很敏感,几乎是一听见拔刀的声音就看向段翎了,目露震惊。
前几天见段翎反应平平,他还以为对方接受了林听已死的事。殊不知段翎到了头七这一天还不肯相信她死了,要找大夫来把脉。
不过他碍于身份,没多言,只在一旁看着他们。
李惊秋听到这里,抹掉眼泪:“听子羽的,让大夫给乐允把脉吧,我相信乐允不会怪他。”
她是林听母亲,冯夫人和段父自然要以李惊秋的意愿为先。
段父不再阻拦,他让开的瞬间,绣春刀被段翎插回刀鞘。众人高高悬起的心也随之落回原地,没人想看到送葬当日见血。
大夫终于得以上前为林听把脉。
把脉期间,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尽管他们知道林听死了,但见段翎这么坚持要让大夫给她把脉,还是不由自主生出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