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回房放好这幅画,再回到灵棚和李惊秋一起守着棺材里的林听。虽说如今时辰不早了,但偶尔还是会有几个人来吊唁。
林家的人姗姗来迟。
他们是林听名义上的“娘家人”,却这么晚才来吊唁。
李惊秋当作没看到他们,可林三爷硬是要往她跟前凑:“乐允这丫头真是没福气,好不容易跟子羽成了婚,年纪轻轻的就……”
“滚。”她知道林三爷不是在为林听的死伤心,而是在为他自己不能再借段家升官伤心。毕竟很少男子丧妻会不再娶,再娶后一般不会管已死妻子的娘家。
林三爷不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再怎么说,我也是乐允的父亲。”
李惊秋抓起东西就往林三爷身上砸去,质问道:“你还有脸说你是乐允的父亲?我们大家为乐允祈福的时候,你在哪儿?乐允去世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林三爷躲避不及,被砸鼻青脸肿:“你简直是有辱斯文!”
段翎觉得有点吵。
李惊秋强压滔天的火气,不想让林三爷这种人影响旁人吊唁:“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他认为她不可理喻。
林听没把他当父亲来看,李惊秋也是知道的,她不教导林听就罢了,还纵容林听。他这个当父亲现在还愿意来吊唁,已是仁至义尽。李惊秋居然还要轰他走?
不过林听死了,他欠她三千两的那张字据应该不作数了。林三爷偷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李惊秋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想快点将他赶走:“还不走?”
林舒用帕子擦了擦泪水,拉住还想上前理论的林三爷,小声道:“父亲,我们还是走吧,七姐姐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
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是不太亲近,可林舒记得林听帮过自己的恩情,之前听说她生病,便想来段家探望,奈何被沈姨娘拦住了。
沈姨娘迷信,认为林听不详,还怕她会传病气给林舒。
直到林听死了,沈姨娘才肯放林舒来吊唁。林舒今天来到段家,越发后悔没来见她最后一面。
林三爷回头瞪了林舒一眼,脱口而出道:“你和你七姐姐一样,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林舒吓得一哆嗦。
段翎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难得正眼瞧了瞧林三爷。
李惊秋虽不喜欢沈姨娘,也不喜欢沈姨娘和林三爷生的女儿林舒,但见林三爷只会窝里横,直犯恶心:“你到底滚不滚。”
不等林三爷回答李惊秋,段翎便叫仆从“送”他出去了。林舒迅速地朝棺材鞠躬,然后离开。
谁知道林三爷回府的路上出意外,被马车碾断了一只胳膊。
消息传回灵棚,李惊秋漠不关心,他还有命和另一只手签和离书就行。无论林三爷是生是死,她都不再想顶着他妻子的名头了。
等吊唁的人全离开了,段翎站到棺材边看林听,她的尸体还如活人那般,没出现僵硬的情况。
他摘下自己腰间装满沉香的香囊,挂到林听的裙带上。
李惊秋这两天也会站到棺材边看林听,有种她还在身边的错觉:“老天让她得了怪病,又让她死后尸身不坏,我有时真不知道该恨老天,还是该谢老天。”
说到此处,李惊秋走过去牵住林听,她的手除了过分冰冷和不会动外,触感如初,柔软。
李惊秋端详林听片刻,喃喃自语:“不。就算老天让她死后尸身不坏,我也还是恨老天。”恨老天用一点点情来遮掩它的无情。
段翎只是听着,不语。
他给林听挂好香囊,取出一支金步摇,插进她的发间。
林听喜欢金银首饰,棺材里放满了金银首饰,就连她所穿红裙的刺绣都是用金银线绣成。
段翎牵住了她另一只手。
李惊秋默默退出灵棚,让他们单独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