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涩却有些威严的声音呵止了其他人的欢呼。
地道里忽然亮堂起来,一个身材瘦弱、灰头土脸的少年举着个火把朝苏妙漪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拍手叫好的孩童。
借着火把的亮光,苏妙漪才留意到祝坚和容玠派来的护卫竟是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一群孩子,竟设下陷阱将两个成年男人给伏击了……
苏妙漪正惊异着,为首的少年已经走到她面前,灰扑扑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眸却没有丝毫稚气,反而充满了果毅和杀气。
“你们都是一伙的……”
少年冷冷地启唇,声音带着些北地的口音。
直到听见这一句,苏妙漪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并非是少年,而是一个女孩,只是她穿着短打、脸上沾着脏污,眉眼又有些英气,才叫自己第一眼误认成了男儿郎。
“妹妹,我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苏妙漪撑着头顶的渔网,想要解释,又发现不对,改口道,“我与那边躺着的两个是一伙的,可和那些要捉你们的不是……”
“闭嘴!”
女孩置若罔闻,直接从腰间拿出一把削得十分锋利的木剑,朝苏妙漪逼近过来,又转头对其他孩童下令,“都背过身去。”
孩童们纷纷听话地转身。
女孩将苏妙漪一把拉下来,苏妙漪顺势坐在了地上,望着那已经抵到自己喉间的木剑,“杀过人么?”
女孩攥着木剑的手紧了紧,面上分明有一闪而过的紧张,却不服输地咬牙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这木剑可以伤人,但未必杀得了人。”
苏妙漪低头,从袖中抖出凌长风赠给她的那把匕首,“我借你一把匕首,下手更快,我也少受些折磨,如何?”
“……”
女孩惊疑不定地盯着苏妙漪。
苏妙漪静静地看她,“别看我,看匕首。”
女孩的目光这才落至苏妙漪裙摆边的匕首上,忽地一滞,她拿着火把凑得更近了些,看清那匕首上的纹路,她蓦地抬眼看向苏妙漪,有些不确定地,“你怎么会有这匕首……”
“这是踏云军随身携带的兵器。”
苏妙漪知道自己赌对了,“我有一位至交好友,是踏云军的校尉。出征前,他将这把匕首赠给我防身。我这次来鄂州,也是想打听他的下落。”
女孩眸光不定、神色难辨,“你那朋友叫什么?”
“凌长风。”
闻言,那些背过身的孩童们纷纷转了回来,七嘴八舌地叫起来,“长风哥哥!她认识长风哥哥!”
颈边抵着的木剑终于移开,女孩却仍是警惕地盯着苏妙漪,“你当真是凌大哥的朋友,不是那狗贼将军的手下?”
“狗贼……”
一听到这有些似曾相识的称呼,苏妙漪笑了,“你们是在骂姓甘的、还是姓武的?方才若不是我替你们引开官兵,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发现你们的藏身之所了……再说了,他们长得那样凶恶丑陋,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是一伙的?”
女孩盯着苏妙漪看了半晌,将木剑插回身后,手指不知在渔网上怎么解了一下,紧紧缠绕着苏妙漪、叫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渔网顿时松开。
在女孩的帮助下,苏妙漪将身上的渔网掀开,随后走过去,将祝坚和那容氏的护卫唤醒。
二人捂着后脑勺,一脸懵地醒过来,只记得他们刚走到这儿就踩中机关,被砸昏了过去。
苏妙漪打发那容氏护卫去暗道口守着,然后便与祝坚在一众孩童面前坐下,望向为首的女孩,“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们为何会藏身在这里,外头的那狗贼将军为何又要到处搜捕你们了吗?”
“因为他怕我们将他做的好事抖落出去!”
女孩恨得直咬牙,将她知道的有关湘阳城的事和甘靖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苏妙漪。
女孩叫关山,爹娘都已经成了北狄人的刀下亡魂,与湘阳城里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混在一处。踏云军好不容易将粮草送进湘阳后,她悄悄进军营里偷过吃的,谁料就被凌长风给逮着了。
凌长风让关山带着几个年纪略微大些的在军营里做杂活换吃食,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熟稔地唤凌长风。
“湘阳城内原本也有条密道通往城外!”
关山说道,“凌大哥他们就是借助那条密道,将粮草从北狄人眼皮子底下送进湘阳城的!可那个狗贼将军贪生怕死、不愿与北狄死战,不仅带着自己的部将和他们的家眷从那个密道撤出了城,走之后竟然还丧尽天良地将密道给炸毁了,让剩下的人无路可走,想撤都撤不了……”
苏妙漪听得眉头紧锁,“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