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容玠刚出生时,皇帝便曾赐给过他一个佩着琉璃珠的项圈,谁曾想,尚在襁褓中的容玠只戴了半天,便浑身起了红疹,险些没了半条命。
容府内闹得兵荒马乱,原本还以为是中毒所致,后来才发现问题出在那枚琉璃珠上……
“陛下记得没错,微臣不能碰琉璃之物,舍妹又怎么可能赠臣一座琉璃笔架?”
容玠淡声道,“府尹大人现在就能差人去我的宅邸,细细搜查一番,若能搜到琉璃之物,容玠甘愿叩首伏罪。”
齐之远面上的笑意僵住,眼底掠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可能,这几日他分明派人盯死了容玠。知微堂所赠的匣盒自从被他带进书房后,便再没有拿出来过。除非,除非琉璃笔架是知微堂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那站住来举告的谏官也变了脸色,“这不可能……”
容玠掀起眼,“所以陛下,这些口口声声说微臣收受贿赂的人,甚至连匣盒中装的是何物都未曾看清。这怎么不算捕风捉影、污人清誉?”
垂拱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的脸色已然有所好转,目光再次有意无意地落在楼岳身上。
楼岳靠回太师椅中,意味不明地看了齐之远一眼。齐之远只觉得后颈一凉,下意识躲开了目光。
楼岳收回视线,面上覆了一层阴翳。
仅仅两问,容玠便已经将贾庸弹劾他的那三罪洗得七七八八。
其实他也早就猜到,若非留有后手,容玠绝不至于写出那样嚣张的罪己书。可叫他不满的是,齐之远这个蠢货做事竟如此毛躁,破绽百出……
“容玠!”
贾中丞还是不甘心,脸色铁青地质问道,“就算琉璃笔架是假,可知微堂给你赠礼是真!今日廷议,你敢不敢将那赠礼拿出来,叫所有人分辨分辨究竟是不是贿赂?!”
话音未落,容玠竟是真的从袖中拿出了一方匣盒,“知微堂的赠礼,就在这儿。”
“……”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匣盒上,不明白容玠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贾中丞快步走过来,伸手就想夺走容玠手中的匣盒,容玠却忽然又将手一抬,避开了他的触碰,“中丞大人,在揭晓这赠礼之前,我还有第三问。”
“……”
贾中丞的动作一僵。
有前两问在前,容玠的第三问吊足了满殿官员的胃口,不由纷纷竖起耳朵,屏息以待。
“三问大人……”
容玠顿了顿,一启唇,却是问出了叫所有人瞠目咋舌的问题,“知微堂苏妙漪是我的义妹,即便她真的赠我厚礼,也是家事。若这便是官商勾结,难不成为官者与经商者,要从此断绝关系,连寻常往来都不能有么?”
此话一出,贾中丞眼眸里骤然迸出一丝精光。
御座上的皇帝却是拧起了眉。
其余人面面相觑,眼底皆是一片愕然。
容玠方才两问分明已经将自己勾结商户的嫌疑洗脱,眼见着情势一片大好,他完全能毫发无伤地走出垂拱殿……可现在,这第三问透露出的心虚退让之意,竟是一下前功尽弃!
贾中丞也敏锐地抓住了这一机会,重新振作起精神反攻道,“官商来往,理应洁身自好、杜弊清源!尤其是涉及财物,小至鞭靴、大至金玉……碰了,便是以利相聚、以权相交,名为家礼、实为贿赂!”
“所以依中丞大人之意,官商之间,只要互通钱财,无论价值几何,都应作贪墨罪处理?”
“正是!交易之物的贵贱不过是决定刑罚裁量!”
“若只是布匹衣帛,如何?”
“那也要当庭杖责,以示惩戒!”
“若是金银珠玉,又该如何?”
“轻则罢官,重则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