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时,可城内仍是天昏地暗。街上几乎看不见多少行人,北风在空空荡荡的街巷间穿行肆虐,发出一阵一阵的呜咽声。除此以外,鸦默雀静。
在这样的死寂里,一道高亢凄怆的唢呐声骤然冲云破雾,响彻临安。
街巷中,有几家商铺的伙计掀开厚重的门帘探出头来,循着那唢呐声望去。
“听这一口气,咱们临安除了尤二爷,还有谁能吹出来?”
“能请得动尤二爷,这家人的身份定是了不得。可近日也没听说哪家权贵豪门有喜事和白事啊……”
唢呐声余音未绝,震天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
有人咦了一声,“这动静,怎么像从贱民巷那头传过来的?”
“开什么玩笑,贱民巷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办红白喜事怎么可能请得动尤二爷?!”
众人虽觉得不可置信,可倾耳一听,那锣鼓和唢呐却是真的从城西的方向遥遥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贱民巷的一众男女老少也被外头嘹亮的唢呐声惊动,纷纷打开门户,从逼仄的窄巷里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包括郑五儿的爹娘。
看清街上的阵仗,众人们顿时都呆立在原地。
临安城里最有威望的唢呐匠尤二爷带着锣鼓队,精神矍铄地走在最前方开路。而他们身后,穿着缟素、举着白幡的出殡队伍几乎与茫茫雪色融为一体。
除了抬棺的壮汉,两侧随行的竟都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少年,尽管身上带着股痞气,一看就是平常走街串巷、不务正业的混混儿,可此时此刻,他们却都满脸严肃郑重,仿佛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在他们的护送下,一口黑色棺材被抬着从贱民巷众人面前经过。可令众人吓了一跳的是,那棺材竟然未曾盖棺——
棺盖不封,死因存疑!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恐慌的声音,“这,这是口空棺……”
众人一愣,定睛看去,个子矮的被阻挡了视线,个子高的却已经看清那棺材里空无一物!唯独积了薄薄一层落雪!
折腾这么大阵仗,还请来了尤二爷,竟然就是为了护送一口盛着白雪的空棺?!
在贱民巷众人震愕的目光里,这口由尤二爷开道、一众地痞护送的空棺从城西出发,浩浩荡荡地朝城东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空棺出殡的消息就在三街两市不胫而走。
临安城的百姓们循着尤二爷的唢呐声,也不顾外头的风雪了,成群结队地跑到街头看热闹。
不一会儿,那白晃晃的出葬队伍终于顶着刺骨寒风,踩着乱琼碎玉,从岔路口拐上了临安城最繁华热闹的主街。
主街两侧的巷口、铺子,都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而巷子里竟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闻风朝街头赶过来。
风雪中,百姓们扯着嗓子议论着,才没让声音淹没在唢呐声和锣鼓声里。
“还真是口空棺!”
“送葬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呐?怎么都是孩子啊?”
“这到底是哪家出殡啊?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所以才出来看看!”
“空棺就算了,竟然连棺盖都没有,这闹得究竟是哪一出……”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忽然间,唢呐声一顿,尤二爷竟是放下了唢呐,紧接着锣鼓声也暂歇,再接着,整个出殡队伍都停了下来,就连抬棺人也将那口空棺缓缓放在了地上。
而他们停下的位置,恰恰是醉江月和知微堂中间!
围观的人群皆是一愣,纷纷闭上了嘴,满脸莫名地望着他们,不知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下一刻,“砰”的一声从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