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罗青枫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嘴唇,低低的声音里满含困惑,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我吻你,却令你如此悲伤?”
只是病态
同样的一首歌已经不知道重复播放了多少遍,可韩晓还是不想动,也压根不想坐起来,用鼠标取消掉那个“单曲循环”的选项。尽管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夜晚,这样的歌声只会将她心头盘旋的惆怅无限放大,韩晓还是着了迷似的仔细捕捉着每一个从耳边跳过的音符。
这首歌是很久以前郭蓉蓉发到她电脑里来的,零零星星地听过几次,连名字她都没有雇。只知道音乐很有节奏,男歌手的声音低哑而性感,除此之外,这首歌并没有留给她如何深刻的印象——韩晓从来都不是一个肯花时间去听歌曲的人。可是今天听到这首歌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地注意到了歌词,于是那一句“Here I am”就像箭一样,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韩晓无声无息地平躺在地毯上——白色的新西兰羊毛地毯,隔绝了来自地面的冰冷温度。躺在上面,柔软得足够让人把它成另外一个人的怀抱。
那是韩晓绝对不可能去购买的奢侈品,可是它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仿佛田螺姑娘施展了某种神奇的法术。
就好像那个人一早就猜到了她也会有这样消沉到连脚指头都不愿再动一动的时候,于是体贴地替她预备好了可以恣意舒展的所有条件。
韩晓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是那个令她感觉幸福的巧克力蛋糕?还是从昏睡中睁开眼,看到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过的近距离以及。。。。。。他脸上那种她从来也不曾见过的安静?
韩晓的目光透过了头顶的天空。
都市的夜晚,永远没有童话故事中蓝宝石般的苍穹。夜幕模糊,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出那些躲在云雾后面的微弱闪光。可是它们就在那里,隔着云层和浩瀚的夜空,默默地俯视着她这个不知为了什么而无比悲伤的女人。
它们就在那里,看不甭也摸彩不到。这样的距离,遥远得令人绝望。
韩晓相信,在那些星星的后面一定躲藏着一个顽皮的神仙。他把自己求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愿望一起拿捏在手心里,当他终于感到厌烦而慷慨地赏赐给了她时,她那颗盼望了太久的心已经在漫长的等待和一步一步地求证中辗转反侧,变得面目全非。
韩晓无声地问自己:如果他没有疯子似的把平台上的伤员全部“劫”去了愉园,如果他没有系着围裙给自己煲汤,没有带自己骑马、散步,没有在她被噩梦包围的时候唤醒她,让她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平静。。。。。。
如果他没有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牢牢地捆束着她的手脚,而当她真正想要留下来的时候又将她远远推开。。。。。。
那此刻的结果,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她在回忆中搜索着白安妮的样子,想着她仰头走下台阶时充满自信的样子,想着她站在台阶下举着电话时微微歪着头微笑的样子,想着她是如何在邢原的心中烙下鲜明的烙印,以至于她的形象永远和自己这个赝品界垒分明……
韩晓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的人生里也会有这样的一天,给予她最深刺痛的,居然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韩晓闭上双眼,无力地问自己:如果可以留在愉园亲眼目睹他活蹦乱跳地跑到自己面前,重新挂起目空一切的讨厌的笑容……那她的离开是不是会变得释然?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样蚀骨的疼痛?
明明已经阻拦了整整一个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的离开不加阻拦呢?是因为白安妮的出现?还是说,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存在已经无足轻重到……他根本不会存单自己可能会有什么反应的程度?
为什么这个人做事总是直接得这么残忍?
伏特加从她的胳膊上爬了过去,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凑到了她的脸颊旁边,一边轻声地哼哼唧唧,一把伸出柔软的甜头舔了舔她的脸。
韩晓转过头,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说:“伏特加,我真是没救了。我一直以为我很好,可我的本质是坏的,我连自己都骗了。”
伏特加拱了拱她的脸颊,开始低下头舔自己的毛爪子。
“我一直想回到这个地方,这个人的身边,可是我真的回来了,却又把心丢在了那个地方。”韩晓闭上眼,低声叹气,“伏特加,我是一个坏女人。”
伏特加从自己的爪子上抬起头,琉璃般的黑眼珠显得温情脉脉。
“我在想他,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死了没有,想停都停不下来。”韩晓枕着自己的右臂,用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伏特加的脖子,“这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他把这结果给了我,所以我没法子厚着脸皮去反悔。也许是他把自由还给我的时机选得不对,也许……”
也许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效应”真的在刀子身上发生了,就像他说的那样。韩晓问自己:如果此刻的欲罢不能只是一种病态,那么什么时候才可以痊愈呢?如果去找个心理专家来咨询咨询,是不是可以痊愈得快一点呢?
“只是病态”这个说法让韩晓松了一口气,有些怅然。这意味着她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只要这种“病态”被治愈,那么她的生活又可以重新回到原有的轨道上去——领图纸,验图纸,现场验收,闲暇的时候约会罗青枫,去欣赏那幅他画给自己的肖像……
韩晓抱紧了伏特加,低下头吻了吻它的脑袋,“走吧,宝贝。我们去洗澡,然后……你就睡到我床上来吧。谁让你长得毛茸茸的,那么暖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