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光芒散出;轻轻裹住了瞑目王与叶非;旋即叶非只觉身体一飘;再看眼见景色骤变;浩浩天穹无垠厚土。放眼望去只有:尸体。
墨色巨灵的尸体;千万还是万万?多到无以计数。
尸体大都被倒吊;巨链天空垂落;捆缚着一具具大过山岳的墨色灵神。一眼望去就只剩一个感觉;震骇。
人已入碗;但周身奇光未散;不等叶非看仔细化境情形再觉身体一轻;身边瞑目王消失不见;自己则置身一座小小落。
可普通民居并无两样的、再也普通不过的落。
可惜;来得是叶非。如果苏景到此;怕是眼眶立刻就会湿润了;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光明顶中心、大师娘所在山腹小。
碗中有化境;化境中另藏化境。大境界‘收藏镇压’了远古时候几乎所有攻袭中土的墨巨灵的尸身;另外还有三座小携境内嵌于大境界下。陆角八遁入碗中后;落在于其中一小境暂作安身。
小境神奇;可随入主之人心思化形。
永镌于陆角八心底的家;几千年漫长生命中最最眷恋的地方。光明顶山腹小。
身边没有蓝祈;只有老人独坐落中。
红袍老人;陆角八。
乍见陆角;叶非心中一窒;没法子形容也没法排遣的窒闷。那是一块压在心底顽石;就算叶非修成宇宙之君神佛之主;也没办自己搬开的巨石。
窒闷得几乎不能呼吸了。叶非还要故作镇静;他已经是门宗叛徒;倔强着不肯行礼;好似轻松地打量着四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我这里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光明顶’。”
叶非的眼力非凡。看出此境可随主人心意化形。
见到叶非;陆角脸上并无意外;三身獠得冥王传讯;已将叶非求见之事告知陆角。
不止没有意外;老人眼中也不见敌意:“此间就是光明顶。只是你不知道吧。”说着话;陆角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又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壶:“想喝水就自己倒。”
叶非犹豫了下;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碗水;一时无言;一老一小相对饮茶。
祁门红茶;蓝祈喜欢喜欢喝的茶。
润过了口舌;叶非声音中的干涩少了些;仍在顾左右言它:“三身獠呢?还在养伤么?”
闲话。
于己无关之事;叶非从来不会过问;可面对陆角时;他想问的那句话忽然不敢问了;却又不愿就那么沉默相对。沉默越久;叶非就觉得自己的心颤抖得越厉害。
“我将宝碗补齐;祖大帝本命之器重归完整;是以伤愈奇快;已经好了很多。”答完;碗中的茶水也喝干了;陆角放下了茶杯;忽然问道:“叶非;你怕我啊。”
叶非并不隐瞒;点头:“怕。”
今生此世;千秋万载;叶非唯一惧怕之人!即便陆角已经死了。
“那你怕死么?”陆角给自己倒上了第二碗茶。进入此间已经千年;漫长时间里陆角总是在喝茶;喝不够的祁门红茶。
阴世没有阳间的茶水;不过人在灵妙境中;想有就能有可是又哪里是真的有;陆角怎会不明白;这茶只来自自己的想像或者回忆。但他还是喝不够。
这次叶非摇了摇头:“我不怕死。”
“我再如何凶残;了不得也只能打死你;不怕死却怕我;没道理的事情。你怕的不是我。”稍停顿;陆角八另起话题:“你来找我是想报仇么?”
叶非摇摇头。
陆角八笑了笑:“嗯;我觉得你也不是来报仇的。我已经死了;对死人又何谈报仇呢。那你来找我;就只有一件事了:问我当年为何不杀你。”
“是。”叶非的声音低沉。
“叶非;我且问你;当年离山中你我有过什么交谊?”
“没有。”那时离山中;有几个晚辈是陆角看重的;但叶非不再其中;陆角觉得这个孩子太过孤戾。
戾无妨;孤却是个‘大不妥。’
陆角八继续说道:“你不是我看重的晚辈;商照却是我生死相托的六哥;你刺了他一剑情义以论;你是我的仇人;身份以论;你是我门中叛徒;那时实力以论;你在我眼中无异蝼蚁我又怎么可能饶你活命。最后我放过你;你能活;怎么可能还有其他解释。”
陆角八的目光终于投了过来;这是叶非来到之后;陆角第一次真正看他、直视双目;口中直接给出了答案:“是你师父对我说;小兔崽子不知发什么疯;教训一下就是了;别坏了他的性命;也别坏了他的修为。所以你能活;所以之后也再没离山其他人去继续追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