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中,时间是最最宝贵之物;但比衬着仙魔都拥有的无尽生命,时间又变得轻贱无两。这奇怪的反差贯穿了整座宇宙:细节上,争分夺秒的急行入战,今仙如此、墨族亦然。可正是由无数细节战事拼凑成的整场大战,却是无以伦比的耐心在消磨着一切:力量、空间和时间。
当一桶墨汁注入一缸清水,侵染似乎无以阻挡。三十年中仙天之中战事绵延,即有规模不弱于缠江井的浩大战役,更有多如牛毛的‘细小’争杀。
这三十年中发生过的激战,几乎每一次都会围绕一座灵州或者一座世界发生,每一场战斗都只能用‘寸土必争’来形容;可如果站到西坑隐身边,用西坑隐的目光来审度面前那座巨大星盘……无论陷落的、守住的、还是在恶战中被摧毁的星辰世界,竟然统统都不重要!
由一个个局部凑出的全部。一个个‘局部’就是一城一地的厮杀与搏命,但‘全部’则是利用无尽纵深来杀灭邪魔的有生力量。
苏景奉命驻守火星,但并非只守住火星就不管其他了,三十年间他前后十余次被西坑隐征召,离开火星去往远方战场,小阎罗所到战场,总会有两样特别醒目的景色,一是离山大旗迎风展阔,这面旗子又被苏景花大力气炼化过,战旗铺展开来足足三千里方圆,两军仙魔想看不见都难,还真是应了他的‘爱排场’。
另就是每次入战之初,他都会化形神鸦,神骏火鸟展翅流火,何等耀目,苏景要告诉墨巨灵:神鸦何在!
攀一阶一阶,看一景一景,而人在景色中走得久了……踏青少女撑伞走过林间花雨,苍老樵夫兴之所至唱起年轻时思念妹子的哩调,他们又何尝不是风景呢。
苏景人在风景中,他自己也是一道风景。
离山大旗、神鸦身像,三分悲壮七分慷慨……这就是苏景的风景了,也是他心中执念。
当战火自北方关外蔓延到仙天内域后,仙佛世界又见众生百态。
诸大盟与参与天兵大队的仙坛,他们已经从逍遥天仙变作铁血战士,随又一栈与道尊、神君调遣四处征战,全没什么可说,值得一提的是内域中绝大多数不愿入战的仙坛和灵州。其中有些。虽然不奉道尊之令却也着实英勇,他们不理外面打得如何激烈,只看重自己的地盘。当墨巨灵来时,这部分仙家奋起争杀,也真正打出了一份血性;
更多仙坛临时抱佛脚,急急传讯仙军首脑表示服从调遣,只求自家法疆遭难时能得仙军相助,可实际上这场大战已经遍布各处,哪里打哪里不打。何处一定要坚守何处一定要反攻何处不必纠缠放弃就好,这些事情根本不是西坑隐或者道尊说了算的。大夜叉只是局势的监控者、却非掌控者,有关兵马部属、战事争夺西坑隐可以做适当调整,但这份‘调整’不可能面面俱到,当力所不能及。大夜叉只有摇头一叹,传讯通知他们不会有援兵,立刻撤走吧;
另外,苏景还遇到过一件事,在参与过一次大战、返回火星途中时候接到又一栈的传讯,说是一座仙坛陷入墨巨灵围攻、岌岌可危,附近没有仙军大队,正巧小阎罗与那座战场不远,就请他过去看看。
苏景立刻赶去。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是个陷阱:那座仙坛的首座大仙在守不住自家地盘后就选择了听话……听墨巨灵的话,与邪魔一起布下陷阱。
墨巨灵答应他,听话可活。
不过墨巨灵也没想到赶来驰援的竟是小阎罗。他们只想抓兔子。没成想用胡萝卜诱饵引来了一条龙。如果来的不是苏景,而是一支普通仙军的话,怕是有去无回了。
那场战斗不值一提,可是这件事本身还是很恶心的,在杀灭敌人后三尸破口大骂,随即三位大宗师发现苏景居然不跟着他们一起骂。三尸可不高兴了,雷动直接问苏景:“你怎么跟没事人似的。不生气啊?”
苏景笑笑:“还好吧。”
如果是初升仙那些年,苏景一定也会勃然大怒,但现在……真的无所谓了,洗尽铅华得见本真,他很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来打这场仗的。
苏景一定要对抗墨色,不是为了那些叛变投敌的仙家,既然如此又何必发脾气。
不值得,不值得。
类似事情虽不频繁,但也时有发生……
被又一栈临时征调、支援各处战役的也不止苏景一个,大小魔君、西天佛祖、龙凤强族甚至有法术在身的神罗神君,常常会出现在战场上。
绝顶高人的出手越来越频繁,但并不是说神佛一出无往不利,除了神君之外,其他人全都吃过败仗了,最惨的一次是佛祖去驰援一场大战,佛祖被人家打跑后大大不甘心,一道法讯传去九龙地,小魔君立刻赶来助拳,然后佛和小魔君又被人家围住狠打,好容易突围后小魔君动雷霆之怒,唤来了一群亲戚和怪物浮屠,佛喊道尊,道尊没理他,但大夜叉请师弟小相柳去相助了。
佛、小魔君、浮屠、小相柳又跑回去报仇,结果再遭重挫,等小魔君最后把大魔君喊来的时候,那场战役今日仙军已兵败山倒,无可挽回了。
听闻此事的时候,苏景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天,他知道这件事不该笑也不好笑,奈何,一想到自己凡人时候在白马镇上看泼皮打架……二哥挨打了去唤三弟,三弟打不过再去请六郎,苏景就忍不住地笑。
都说中土灵秀,此刻想来果然如此,乡村里泼皮打架的路数原来与神佛一般无二。
三十年后、再三十年,仗越打越大也越打越乱。
苏景数不清自己问过佛祖多少次,悠小菩萨什么时候能找回果先与极乐精锐。其他姑且不论,单说悠小菩萨入漏,她牵扯了苏景的巨大力量,被一件沉重法术压在身上,苏景的战力大打折扣。佛每次都很笃定,答案从来都跳不出五个字: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