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了厚重的车帘子,跳下车去,拍了拍她的肩:“这位夫人……”
她仅仅回了一个侧脸,他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这个女人。三年前,她是名满京城的良月,仅仅三年,她竟已落魄至此?
且不说下着这样大的雪,她一身单衣在外行走,单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已憔悴得叫人难以想象她未至双十,双眸更是空荡如失了魂魄。
李隐玉犹在讶异,良月却认出了他,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蓦地亮起了神彩。
“李公子……”她顾不得这个人过去是如何诋毁她,抓住最后一线救命索,从未有过地低声下去:“李公子能否借我一些银钱?阿宝病了,我没有钱……”
她很激动,甫开口,泪珠便迸出眼睫。
阿宝?
李隐玉这才注意到她怀中抱着的——他未认出她以前,曾以为那是旁的物事,只因裹得严实。此时细看,隐约能看到肤色。
“是你的孩子?”李隐玉疑惑道。她虽浅薄,却懂得如何吊着男人的胃口,又有如此姿色,若是生了孩子,怎可能会不得夫家心意凄凉若此?
良月点了点头:“李公子,阿宝还小,若是不着紧医治,怕是……”
他没有立即拒绝她或是说出难听的话,令她心中怀有希望,于是哀求地望着他:“我如今,没有别的路子了……”
李隐玉虽憎恨女人轻浮,可见着她的惨状亦会心软,何况她为着自己的孩子一副快要失心疯的样子,心里存了同情,那厌恶便暂时隐退了。
“雪太大,先上车吧。”他解下鹤氅罩住她和孩子,引着她往马车走去:“这样小的孩子,经不得冻。”
其实他一眼便看到裹着孩子的那件常服袄子,比起孩子,自是她更冷些。可她既已嫁人,无论境遇如何,鹤氅已是僭越,再多问便是冒犯,只好拿孩子做借口。
良月一听会冻到孩子,哪里还想得到别的,此刻前面就算是火坑,她也会乖乖地走进去。
李隐玉看着她毫无防备痴痴傻傻的样子,不知该惜还是该叹。
在马车上坐定,李隐玉对车夫说道:“去最近的医馆,缓一些。”
他自是无所谓缓急,可这儿有一个不知有没有被冻坏的妇人还有一个重病的孩子,经不起晃荡。
他侧身望向良月:“我粗通医理,你若不嫌弃,我先替孩子看看?”
良月猛摇头:“怎么会嫌弃,麻烦你了!”她双眸晶亮晶亮的,令李隐玉有刹那失神。
她生了一双极美的凤眼,方才风雪之中淹没在憔悴里,如今其中添了许多神彩,却仿佛是他于黑暗里点燃了灯,才发现这别致的风情。
“李公子?”她的轻唤叫醒了他,李隐玉这才发现意外撞进那双眸子竟令自己神游天外。
“你把袄子掀开些。”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方才的慌乱,并立即引着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
良月听话地将裹得严严实实的袄子掀开了,露出孩子的脸,并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的手拿出来,问他:“是男孩子,应该看左手,对么?”
李隐玉却并没有回答她。他迟疑地并了食指与中指,移到孩子的鼻子下,有些不敢置信。 他立即捏了捏孩子的手,心里便是一沉。
这孩子,已然过世多时。
可年轻的母亲仍在殷殷期盼:“李公子,阿宝他不哭也不闹,会不会很严重?”
该告诉她么?李隐玉素来认为隐瞒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