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娜去医院看她的时候给她留下的那个。
接过这钱的时候姜宥仪让自己表现得诚惶诚恐又感激不尽,实则看着这刺眼的红包,她只觉得讽刺。
……其实直到现在,她自己都捋不清楚,当初到底是以什么心态扑过去接住诺兰的。
她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么多年趋利避害让自己尽量少地受伤完全就是本能,安娜是她的仇人,看着仇人失去亲生儿子——哪怕不是失去,就算是摔个好歹,看着她痛苦,姜宥仪想,她自己应该也会感到快慰。
可是她偏偏把诺兰救了下来。
她说服自己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找一个切口,以此跟安娜拉近关系,让自己能够按照原本的计划,走进安娜所在的那个,她几乎没机会能接触到的圈层里。可实际上,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里,她反复拷问自己,她知道当初扑向诺兰的时候,她一片空白的脑子根本没想这么多。
从感情上,她很难接受自己对仇人的孩子有了善念,毕竟那些人当初,丝毫没有可怜过同样也只是个孩子的自己。
姜宥仪叹了口气。
她是为了复仇才回到桉城的,步步为营,处处算计,明明该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女,可是走到现在,好像做不到善良,坏得也不够彻底。
不敢要爱情,如今连友情也开始瞻前顾后。
她嘲笑地抬手戳了戳她桌上的那盆折纸茉莉,仿佛在拷问自己一样地讥诮:“做人怎么能失败到你这个地步啊?”
折纸茉莉被她戳得枝头上下轻晃,仿佛在对她的没用点头。
姜宥仪把自己气笑了。
她把那个红包压在了盒子所有资料的最下面,从里面找出了那张已经泛黄了的、曾经与肖妈妈的合影。
按山竹的消息,肖妈妈离开福利院后很可能去了彬城,她因为认识林意而知道了私家侦探这个行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这些天里,她背着林意,悄悄地上网找了在彬城干私家侦探业务的人。
但不知道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还是山竹的消息原本就是错的,她接连找了三个人,三个人都没能找到任何关于肖妈妈的信息。
其实这种事林意是专业的,哪怕她不认识彬城的同行,也一定能帮她找到彬城靠谱的机构,但这种事,姜宥仪又完全不敢让林意知道。
她想了想,下意识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走到窗边离门最远的地方,找到山竹的号码,给她打了过去——
电话打到第二遍也快自动挂断的时候,山竹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搅和着嘈杂的人声,先于山竹的声音冲进姜宥仪耳膜,姜宥仪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朝房间里的挂钟看了一眼——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哪怕是在商场上晚班,山竹也应该已经下班了才对。
所以她这是在哪里?
“喂?茉莉!!”
尹山竹的声音打断了姜宥仪的思考,她那边太吵了,她不得不扯着嗓门跟姜宥仪喊着说话,“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事吗??”
姜宥仪又朝房门看了一眼,山竹那边太吵了,但她怕被林意听见这通电话,并不敢大声,“你在哪儿呢?”
奈何她声音太小,山竹根本听不清,“什么??你大点声,我这边太吵了!”
“……”姜宥仪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我问你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这么吵?你去酒吧了?!”
电话的另一边,穿着一身有点暴露的兔女郎侍者服的山竹,一手拎着送酒的托盘,一手将手机的听筒用力按在耳朵上,尽量躲在人少的角落里,朝此刻舞池里正在群魔乱舞的年轻男女们看了一眼。
“啊,下班了过来跟朋友们玩儿会!”
她连个盹儿也没打地搪塞姜宥仪,怕她多问,赶忙又把刚才的话拿了回来,“你有什么事儿,你说!”
……这么喊着说话,姜宥仪有什么事儿也不敢直接跟她说了。
“你那边太吵了,我回头儿给你发信息!”姜宥仪这么喊完,赶紧挂断了电话。
她要找肖妈妈,但除了照片和肖妈妈的名字,她没有更多的信息,直到与山竹相认,这些天思来想去,倒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跟山竹有关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