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法警很快押着邱子豪走下了台阶,她看着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纨绔子弟如今一身囚服地被推进囚车里,挽着她的林意拍了拍她的手背,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桉城中院的大法官换掉了那件象征着司法威严不可侵犯的法袍,手里拎着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保温袋,在后面温吞而低沉地喊了林意的名字。
他与法庭上那个沉肃冷淡、不苟言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加上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竟然有一种很居家的诡异反差感,而他此刻站在离她们几步远的位置,大概是因为怕打扰到林意和她,甚至很有分寸感地停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林意蹙眉回头看了他一眼,姜宥仪看出来阿林不想理他,但此刻正愁找不到一个能单独与邱格交谈机会的姜宥仪,立刻站到了大法官的那边……
“他特意出来找你,你要么还是听听他想跟你说什么吧?”
林意叹了口气,返身朝池仲孝走了过去。
姜宥仪不知道分开两年半的男女会说什么,但瞧着池仲孝看林意的眼神,她大致能猜出来,至少在这位大法官心里,还放不下林意。
虽然算上刚才在法庭,她和池仲孝一共也只见过三次面,但姜宥仪隐约觉得池仲孝是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至少踏实稳重的气场看起来比他那个当警察的弟弟靠谱多了。
作为闺蜜,姜宥仪希望林意能有一个好归宿,而作为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恶鬼,姜宥仪也希望桉城的大法官能站在她的这一边。
而就在她的思绪莫名其妙被林意牵走了的时候,法警押着邱格从法院走了出来。
与只戴了手铐的邱子豪不同,为了限制重刑犯的行动,邱格的手铐上有一条铁链与脚铐相连,为了不妨碍走路,昔日穿着白大褂谈笑风生的邱主任如今只能抓住铁链多余的一部分握在手里,尽管如此,他身上的镣铐依然在行走之间撞出了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既狼狈又羞耻的声响。
姜宥仪就是因为那个声音,而转头看了过去——
邱格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那几乎是黏稠的、形若有质的恶意。
在他死死盯着自己迈出法院大门的时候,姜宥仪温温柔柔地迎上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因为法院的判决已经出来了,所以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吗?”
姜宥仪迎着邱格仿佛要杀人似的目光,无辜地歪头看他,末了像是几个月前第一次挂了他的门诊号一样,加上了一句——
“邱主任?”
身份上的天壤之别,如今让早已成为阶下囚的邱格再听见这个称呼,仿佛是个只针对于他的、莫大的讽刺和难以接受的羞辱。
邱格死死攥着手里的铁链,因为太过于用力,掌心里甚至响起了细碎的金属互相摩擦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方才法官判决的结果让姜宥仪不满,但此刻看见邱格这副模样却让她真实地感到快乐,而法警知道她是这案子的苦主之一,因此并没有训斥她拦路的行为。
“我到底是谁呢?”
她笑起来,好整以暇地将问题丢回给了他,“你害过那么多女孩儿,你猜我到底跟谁有关系?”
她从容揶揄的态度让邱格越发地激动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如果不是镣铐加身,他甚至想要就这么去掐死姜宥仪,“我让律师去查了你的过往,在你六月份第一次去找我看病之前,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法警还在旁边,姜宥仪不能说太多,便顺着邱格的话轻巧地耸耸肩,“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其实我特地等在这里,是想问问邱主任,”
她话锋倏然一转,“你觉得,这个十五年的刑期,是长还是短?”
邱格深恶痛绝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和南熙她们,对你的这个结局,都不怎么满意。”
姜宥仪笑着说:“我猜,邱主任一定还有其他藏得很深、暂时没有被发现的恶行吧?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邱格一瞬不瞬地看着姜宥仪。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竟然在这个看似柔软怯懦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清纯无辜的邪恶感,他戒备地蹙眉,在沉默里,听见压根也没想等他回答的姜宥仪兀自将所谓的“赌约”
说下去,“就赌——总有一天,邱主任还会回到这里,来清偿你欠下的其他‘债务’,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姜宥仪的语气和态度都太笃定了。
霎时间,邱格仿佛被人在脚面上扎了一刀,他几乎是应激一般地试图逼近姜宥仪,然而却在锁链哗啦的声音骤然变大的瞬间被身后的两名法警一左一右地死死按住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行动再度受限,激动之下邱格几乎瞠目欲裂,然而却只能无能狂怒地朝姜宥仪咆哮,“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