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已经警察,他应该对这样的当事人进行说服教育,但作为朋友,看着此刻几乎碎了的姜宥仪,他训不出来一个字。
憋了半天,他只问了她一句:“……你就非得做到这个程度?”
她报案,自己接警,她很清楚自己就带着人守在外面,本可以不用让自己受到这样的伤害。
姜宥仪却很轻地笑了一下,“强奸未遂,按照这里的法律,情节较轻的即使被判刑也判不了多久,很多甚至不会得到实刑,但如果再加上施暴和下药,他的量刑就可以达到三年以上。”
她看向池浪,脸色很冷,但泛红的眼睛又显得无辜可怜,是让池浪觉得陌生的样子,“池警官,我没有引诱邱子豪对我实施犯罪。
准备迷药、下药、殴打和强暴,这一切都是他的主观故意,尽管我提前预知了这个信息,为此做了自保的措施,但我仍然只是个受害者,而作为受害者,我不想让加害我的人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池浪没想到她会对法条有这样的了解,“这么做是你跟林意商量过的?”
“她不知道,我自己在网上查的。
她如果知道,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提起林意,姜宥仪冰冷的脸色才有了几分暖意,仰头看向池浪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求饶的意思,“林意不知道我今晚出门是干什么,池队,在今晚结束之前,你能不能也先不要跟她说?”
如果说在“南山租房案”
替房东奶奶抓赛塔现行的那天晚上,躲在车后面一起偷聊林意和池仲孝八卦的他们已经算得上彼此熟络的话,那此刻彼此隐隐的陌生感又悄悄地萦绕了上来,池浪感觉到了,他本不想这样,但他又无力改变当下,作为刑事稽查队的负责人,他必须对每一起经手的案件负责。
“姜宥仪,”
他完整地叫了她的名字,探究的目光里带了让她不会认错的严肃,“你到底为什么做这些?只是因为路见不平?因为知道了曾经被邱格欺辱的女性的故事,所以就为她们抱不平到要把自己牺牲到这种程度?因为邱子豪先对你起了恶意,所以你就顺手要把他一起送进监狱?”
他说着,慢慢地上前一步,逼近了眼前这个瘦弱却绝不软弱的女孩儿,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相信有人只是为了帮助陌生人,就会做到这个程度。”
“老实说,池警官,我也不相信你们——或者说是整个桉城司法的程序正义,”
姜宥仪毫无惧色地回视着池浪,愈发清明的目光里夹杂了一些遗憾和奚落,“否则的话,我也确实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了。”
“你说我不该为了陌生人而牺牲自己,可若我自己有一天,也成为‘陌生人’中的一个呢?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站出来,那么世界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姜宥仪坦然地对池浪笑了笑,“我承认我对你有所隐瞒,但那只是我的个人隐私,我从没有触犯过任何一条法律,我甚至没有违背过任何一条道德的规训,所以,警官,你的审问不该从受害者开始。”
话落,姜宥仪毫不犹豫地点头朝外走去。
她脚步不快,行动间还是有些踉跄的样子,但纤弱的背影却挺拔得像山间绝不肯向风雪低头的松柏,坚韧得让池浪心惊。
他往前追了一步,他想对姜宥仪解释自己问这些并不是姜宥仪想的那个意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等他回过神时,姜宥仪已经离开了这间一片狼藉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