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在老妈朝她扔药盒之前躲进自己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把自己摔在床上的时候,给姜宥仪的语音电话已经打了过去。
电话那边的姜宥仪刚洗完澡出来,看见来电明显有点儿意外,“阿林?”
林意是个E人,堪称社交恐怖分子,她永远精力充沛并且想到事情立刻就要做,这个电话打过去,她丝毫没有姜宥仪那种隐约透露出来的不适感,虽然她们才认识半个月,但对莫名觉得跟姜宥仪很投缘的林意来说,她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
“你忙吗?”
林意躺在自己有段时间没回来睡了的房间里,伸手拉过了她从小抱着睡到大的小熊搂在怀里,她明明是看见朋友圈觉得姜宥仪太寂寞才打这个电话的,但接通之后她只字未提,只是说:“我就是闲着没事儿找你聊会儿天。”
“啊,我没事,”
姜宥仪擦着头发坐在了客厅,她语气明显放松下来,甚至有一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喜,“刚回来洗完澡。”
“你今天面试怎么样?”
“说不好,不是太有把握,但我觉得……”
姜宥仪想了想,“被录取的概率大概在七成吧。”
“那是半岛悦禾欸,你有七成把握已经很高了,”
林意把情绪价值拉满了,“我们宥仪超棒的!”
林意的语气充满了赞赏的鼓励,姜宥仪明知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从半岛悦禾出来开始就一直沉重焦虑的心情却被治愈了很多。
她打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再度拿起毛巾擦了擦滴水的长发,笑了起来,“感谢阿林提供的情绪价值。”
林意打着电话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想起一个小时前姜宥仪还在外面,“下这么大雨,你挨浇没有?”
“……没,”
姜宥仪又想起方才被池浪送回来的这一路,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如果林意此刻坐在对面,就会看见一张十分一言难尽的脸,但隔着电话,她已经习以为常了的温吞语气掩饰了一切,“还想跟你说呢,我在路上遇到了池警官,他送我回来的。”
“那还挺好,不然雨天桉城这边不好打车,司机都是坐地起价的。”
林意根本不在意池浪出没在何处,只是觉得他正巧送了姜宥仪回家,还算干了件人事。
她对池浪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了,只是问姜宥仪,“周三端午节,你有安排吗?”
“嗯?”
姜宥仪愣了一下,如果不是林意提起,她甚至完全忘了还有端午节这茬儿。
林意闲话家常地跟她说:“你要没事的话,我们约饭啊,我妈包了粽子,我让她给你留了几个,到时候一起带给你。”
……姜宥仪因为林意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而结结实实地沉默了一瞬。
在她活到二十六岁的人生里,她切身体会过的来自他人的恶意不胜枚举,像林意这样仿佛天经地义的关心却寥寥无几,以至于,她甚至不太习惯应对别人对自己释放的善意。
她甚至在沉默里莫名地开始紧张,脑子明明转得飞快,却想不出一句自己觉得特别合适的应答,直到林意喊她的名字,她才张张嘴,干巴巴地回应:“啊……哦、好——那我们说好,这次我请客。”
相对她的手无失措,林意倒是很干脆,“行!”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林意才跟她挂了电话。
姜宥仪新租的这个房子虽然也是个老破小,但周围很安静,扬声器的声音随着语音通话的挂断而消失,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里,忽然又陷入了那种连呼吸都很清晰的沉默里。
坐在油漆都已经斑驳了的木质沙发凳上的姜宥仪,看了看自己无意识中还抓在手里的擦头发的毛巾,直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然因为怕林意听到声音挂电话,而放弃了原本要去吹头发的打算。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而悲凉地不得不承认,原来她也害怕孤独。
只是因为害怕没用,所以才选择了直面与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