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明白,在这皇权至上的宫廷之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此时跟着众人求情,才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而且林棣煊心里也在暗自腹诽,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老十怎么能糊涂成这样!”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会儿我要是再给你出头,只怕你死得更快。
父皇正在气头上,谁要是强出头,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此刻老十额角已见细汗,方才顶撞皇帝的话还在殿内回荡。
在看到四哥的置若罔闻和众人的求情声中,老十林棣熙终于也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不再继续顶撞。
所有皇子都叩头在地,此起彼伏的求情声在御书房内回荡。
大魏皇帝林茂乾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乾清宫的铜鹤漏传来滴答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皇帝挥袖的声响:
“哼,此事本不可轻饶,但念在你们一片求情的份上……”
“老八,先禁足宗人府。”
皇帝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
“老十,廷杖二十。”
顿了顿,目光扫过老二和老九,
“你们二人,即日起滚出宫中,无诏不得入朝。”
话音落下时,老三的哭声戛然而止,老十的脊背猛地绷紧,殿中不知谁的玉佩坠地,碎成几瓣。
林棣煊看着自已掌心的佛珠,突然想起方才老十看过来时,眉眼下的痣在烛火下格外鲜明——像滴在素白宣纸上的一滴血,终究要被皇权的墨色染透。
二十记廷杖的闷响穿透朱漆殿门时,阳光正斜斜切过老四的眉骨。
他看见光影里浮动的尘埃,忽然想起某个同样昏黄的午后,两个总角孩童蹲在慈宁宫的海棠树下,用树枝划分蚂蚁国度的疆界。
那时老十的锦袍下摆沾了泥点,像极了此刻金砖上蜿蜒的茶渍。
"
都退下吧。
"
林茂乾的声音惊醒了檐下铜铃。
诸皇子起身时衣袍摩擦声此起彼伏,老三踉跄着爬起,衣摆上还沾着龙袍的金线;老十被两个侍卫架着才能走动,青竹纹衣料已被冷汗浸透。
他经过林棣煊身边时,还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是他母妃娘娘惯用的沉水香。
林棣煊忽然想起幼时在景仁宫,老十的母妃将沉水香分给他的母亲,两位娘娘坐在梨花树下绣香囊,针脚在缎面上走成并蒂莲。
如今那香囊早已褪色,就像这兄弟情分,终究抵不过这皇宫中的明枪暗箭。
殿外传来雷声闷响,林棣煊跟着众人退出乾清宫,抬头看见天际乌云翻涌,像极了父皇方才震怒时的眉眼。
袖中佛珠突然硌得掌心发疼,他低头看去,才发现方才捻珠时太过用力,指腹已掐出红痕——就像这深宫里的兄弟情,看着是温润佛珠,握得太紧,终究要见血。
在看着最后一位皇子的衣角消失在宫外的蟠龙影壁后,林茂乾忽然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按了按眉心。
掌下龙袍的缂丝纹路硌着掌心,指尖触到鎏金镂空护甲时,带落几缕斑白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