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三人病房,游笙另外两个病友被推出去做检查了,见有人进来,便以为他们是来看望他的病友的,也没多在意。
祝深进门后静静地打量了游笙一眼。这人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了,黝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明明是十分平庸普通的样子,也不知为何值得有人至死念念不忘。
小孩给游笙按好了针口,朝祝深走了过来,将棉签丢到了他旁边的垃圾桶里。
祝深低头看着这个小孩的侧脸,问游笙:“他是你的儿子?”
游笙点了点头,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是啊,暮云快叫哥哥好。”
小孩略有些害羞地道:“哥、哥哥好……”
祝深顿道,皱起了眉头:“你叫他‘暮云’?”
游笙点了点头,朝小孩招了招手,“暮云啊,给哥哥们倒水。”
小孩便很乖巧地走去饮水机边,给两人倒起了水来。
“暮云。”祝深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仿佛是一把刀子,直直地朝他切去,声音转寒:“是哪两个字?”
“暮色的暮,他是傍晚出生的。”
祝深望着他,捏紧了手中的盒子,幽幽道:“我还以为是爱慕的‘慕’呢。”
游笙一愣,嘴上挂着两分寒凉的笑,半晌,他自嘲般喃喃自语:“怎么能是那个‘慕’呢,怎么能呢……”
说话间暮云已经端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祝深,一边递给了钟衡。
祝深接过了杯子,却没有喝水,细瞧着暮云的长相,实在太斯文秀气了些,与游笙倒不是很挂相。
此时游笙也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祝深的眉眼,心里隐隐生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却又按捺着心思不敢开口问他。只见他捏着拳头,抵在了心口,一时有些用力过猛,刚输过液的手背竟又回流出了血。
暮云看见了,着急地跺着脚,跑去随手抽出了两张卫生纸便要盖住那流血的伤口。再懂事毕竟也只是个小孩,一边按,一边哭出了声。
游笙便温和地安慰他:“没事,没事。”
暮云紧紧贴在游笙的床头,连哭也是抽抽搭搭的。
祝深低道:“他真黏你。”
“是啊,他妈走得早,他从小就跟着我。”游笙摸了摸暮云的脑袋:“不哭,没事的。”
祝深眯起了眼睛,轻轻说:“听起来你很怀念他的妈妈。”
游笙一怔。
只见祝深走近了,压低声音问:“你会想念我的妈妈么?”
问出来了。
替你问出来了。
手中的宝蓝色盒子捂得越发用力。
游笙心头大骇,反反复复地打量着祝深的面容,越是看,心里便越是有一处难以安宁,眼下正躁动不安,搅动着风浪。
车祸伤了腿,可此时他却觉得最疼的是心脏,半晌,他艰难地道:“暮云,去李医生那里把药单拿来。”
暮云点了点头,跑向了门外。
祝深看着小孩的背影,没有说话。
终于,游笙颤着声音问道:“你的母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