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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成人礼（第9页）

叶晨睿沉默地听着头顶上飘下来的话，手指紧紧地揪着衣服下摆。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同意了，一会你就别回病房了，直接回家收拾下东西。你卞叔叔到公司去了，他今晚飞青岛出差，要过几天才回来。小都在医院，暂时也不会回家，你自己安排下时间，在他们回去前搬走。要他们问起，你想好再跟他们解释，可别说是我让你走的，你知道他们什么脾气，知道了肯定跟我急。”刘瑜继续说道。

“那家里钥匙呢？”叶晨睿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摸索了把钥匙出来，递给刘瑜，干涩地问了声。

“走之前放茶几上就行了。”话落，刘瑜不再理会叶晨睿，身形凌厉地擦过她的肩膀，朝卞都的病房走去。

夜色降临，走道里昏黄色的灯光显得有些阴暗。

叶晨睿站在原地，脚底生寒，右肩隐隐作疼，视线飘忽地望着刘瑜高瘦的身影消失在灰白色的尽头，眼里一片湿润。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指尖触碰到脸颊时，只摸到一股冰凉，然后手指就像被冻住了似的，再也动弹不得。

叶晨睿颓然地放下手，低头望着脚下清冷的大理石地面，胸膛中枪一般疼得直不起身来，她弯腰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埋头闷声哭泣。

“晨睿不要哭，没关系的，这么多年，你早该习惯被这样对待了。”

不管叶晨睿在心里怎么劝慰自己，都无法抑制住内心四溢的酸楚和眼底喧嚣的泪水。

她想，她这般心酸难过的理由，是因为她还没有做好离开卞家的准备吧。

09

叶民怀去世的那一年冬天，格外的冷，叶母一直在生病，卧床不起，卞格来叶晨睿家探望，离去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要带叶晨睿去京都生活。叶晨睿哭闹着不愿意走，要留着跟妈妈在一起。

叶母含泪抱着她，一个劲地摸着她乱糟糟的发辫，说晨睿乖，晨睿是大孩子了，不要老粘着妈妈，妈妈病了，没法带晨睿，晨睿跟卞叔叔走，好好听叔叔的话，等妈病好了，再接晨睿回家。

她边说边咳嗽，仿佛要咳出血来。叶晨睿怕她像外婆一样，咳血咳死了，便不敢再吵闹，眼泪汪汪地跟着卞格上了他新买的豪车。

透过后车窗能看到叶母倚门遥望的身影，她瘦弱的身体裹在单薄的棉衣里，在缥缈的冬雾里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点，到看不到她时，叶晨睿害怕得再度大哭起来，伸着拳头打卞格，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卞格用力地抱着她，跟着她红了眼眶，说：“晨睿不哭，让妈妈好好养病，以后卞叔叔家就是你的家。”

叶晨睿默默地听着他的话，哽咽地擦眼泪，将眼泪憋回肚子里去。

她不哭了，不是因为卞格的安慰，而是她想起母亲说的话，她说她病好了就会接她回家。她得听话，不让叶母生气，她的病才会早点好。

那时候叶晨睿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去卞家暂住而已，妈妈很快就会接晨睿回家。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卞家待那么久，久到时常有种错觉，以为那就是自己的家。

可是那里怎么会是她的家呢？

她一直记得第一次到卞家时的情景。

卞格牵着她的手从车上下来，指着她从未见过的豪华建筑物说：“晨睿，这就是卞叔叔的新家，今天起，你就住这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叔叔说，卞都有的，你都可以有。”

卞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听到卞格的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跟卞格抬杠说：“是不是我长大娶老婆，你也给她娶啊！”

“瞎扯！晨睿是女孩子，当然要嫁出去的。别废话了，你带她进去，让晨睿和你一起玩。”卞格拍了下卞都的脑袋教训道。

卞都不情愿地抬起好看的眉眼，瞥了叶晨睿一眼，咕哝了声：“她又不爱跟我玩。”

“是你不让她跟你玩，还是她不愿意，你这死小子，以后不准再欺负晨睿知道不！”卞格又骂了句。

卞都噘着嘴，但还是伸手将叶晨睿拉进了屋。

脚刚迈进屋口，一只花瓶朝他们砸了过来，落在叶晨睿的脚前，碎了一地，清脆的脆裂声在耳边回响了很久。叶晨睿吓得再也不敢迈脚上前，只是瑟瑟发抖地躲在卞都的身后，害怕地望着盛怒的刘瑜。

刘瑜指着她对卞格吼：“她姓叶不姓卞，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养她做什么！”

她边说边拼命地砸东西，卞格跟她吵了起来。叶晨睿吓得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身体颤抖地掉眼泪。

卞都就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父母争吵，然后回头冷漠地蹬着叶晨睿，恶狠狠地说：“叶晨睿，都怪你！”

“叶晨睿，都怪你！”

“她姓叶不姓卞！”

“……”

到卞家的第一天叶晨睿就知道，那里不是她的家，永远都不会是，因为她姓叶，不姓卞。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卞家，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竟让她如此的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