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御灵幡,端端正正杵在了项氏祖庙的大殿屋顶上,三尺多高的小幡,通体尽成如玉的白骨色。一圈圈迷离的白骨幻魔神光荡漾开来,轻轻笼罩了整个项氏街坊。
九州苗裔,于此毫无感知。
那些如发狂的野狗一样,四处乱窜的夜叉族人,被那神光一扑,当即感知颠倒,灵智混乱,对项氏街坊,对项氏祖庙,他们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甚至脑子里,都失去了对这一片方圆数里之地的记忆。
连续三日,闭城大索,敕舍里以下,夜叉族的精锐们气势汹汹的,将楚京城内的老鼠窝都全部挖了出来,却没有一个人能踏入项氏街坊,靠近项氏祖庙。
三日的酝酿,黑日教首她们联手炮制的这一剂流殇巫毒,终于发作。
楚京的大街上,成群结队的披甲壮汉矗立,严密监视着四面八方的一切动静。路边店铺内,身形魁梧的夜叉族掌柜们,镇定自若的坐在自家店子里,好奇的张望着街上的动静——直到现在,偌大的楚京,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几日的封锁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些因为生活,不得不外出奔波的九州苗裔,则是佝偻着腰,低着头,双手揣在袖子里,成群结队的迈着小碎步,极快的从这些夜叉族的披甲壮汉面前掠过。
他们屏住呼吸,甚至就连脚步声都极力放轻,简直犹如一条条有形无质的幽魂在大街上滑了过去。他们唯恐引起这些夜叉甲士的注意,给自己,给家人,引来滔天大祸。
虽然夜叉王府颁发了禁令。
虽然夜叉王府中,也有一些九州苗裔出任高官。
虽然西楚帝国的朝廷上,大半高品阶的官职,都是九州苗裔担任。
但是天性机敏灵巧的九州苗裔,早就察觉,夜叉族对自家族群包藏的无穷祸心——哪怕有夜叉王府的禁令,哪怕有一些九州苗裔高官还能勉强为百姓开口撑撑腰,这些年来,单单楚京,每年莫名其妙失踪的九州苗裔能有多少?
几千?
还是几万?
莫名的被扣上一个罪名,莫名的被抓入各处衙门,莫名的就有各种可怕的都市传说在市井街头传播——有那在楚京各处衙门充当仆役的九州苗裔,信誓旦旦的说,他们时常在夜叉族高官组织的酒宴上,见到了好些外形和气味都颇为可疑的食材。
侥幸,九州苗裔的繁殖力超凡脱俗,占了整个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点以上的总人口。
偌大的楚京,九州苗裔人口数以亿计,每年失踪这么万把十几万……其实数量不多,只要祸事没轮到自家头上,九州苗裔们,勉强还能受得。
只要屏住呼吸,只要放轻脚步,只要这次闭城大索的病根子和自家无关,只要不把祸事牵连到自家身上……这日子,该过,还是要过下去的。
九州苗裔,一如前世刑天鲤故土的那些东国老乡。
他们有着最强韧的生命力,他们有着最强大的忍受力,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顺的族群。
‘呛琅’一声,长刀出鞘。
一名双头、六臂,身高丈二的虎贲军小校,拔刀拦住了一名身高七尺,生得面方鼻阔,满面虬髯,外形颇为豪侠的汉子:“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做什么生意事体,是不是你,勾结匪类,前几日谋杀了敕舍里殿下的贴身近卫?”
不容这汉子开口分辩,这小校的嘴角,已经有口水洇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了汉子的肩膀,朝着身边的同僚笑道:“我看这厮,长得不像是好人,敕舍里殿下被人用邪法暗算,大大的伤损了元气,很像是这家伙干的事情。”
“拿下,拿下,送回咱们营地,好生的烤……咳,拷打询问。”
一群虎贲军精锐急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朝着这吓得面色惨白的汉子抓了下去:“是极,是极,这厮一看就不是好人。九州苗裔,一个个都生得娇娇弱弱的,这厮这般高大雄壮,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群平均身高在九尺开外的夜叉族人,围着一个七尺高下的九州汉子,说人家因为长得过于‘高大雄壮’,因此不是什么好东西!
端的是绝了。
这条方面汉子吓得浑身大汗直冒,他被十几条胳膊死死锁住了身体,他极力的挣扎着:“休要胡柴,我是良民,良民,我是治安司衙门的杖吏,我认得……”
大汉正大声嚷嚷,想要爆出自己所属的衙门和职位。
他心知肚明,若是被这群虎贲军的混蛋塞进军营,那是妥妥的死定了。夜叉族的土话,他也懂得几句,‘烤’和‘拷’的区别,他还是听得清晰的。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平日里,随便一个虎贲军的小卒子,都能轻松镇压千来条他这样的七尺汉子,若是披挂上了甲胄,拿起了长刀,那么一个虎贲军的卒子,屠戮数万真不是吹嘘。
十几个虎贲军精锐团团围住了他,一切挣扎反抗,按理都是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