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香软软的被窝里出来,跟宇文贺叙叙父子之情,又指点了一下宇文贺在政事上的看法,语重心长地道:“老三,比别人聪明是好事,但你不能到处显摆。你看看你几个兄弟,是不是属你人缘最差?”
宇文贺闷声不吭,心里却不在意,父皇还在的时候,没人敢欺负他;父皇不在了,他就去封地,那里更没人敢说他。
“父皇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皇帝一眼就看出宇文贺不以为然,“别忘了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朕把老五放到你身边,就是想让他磨磨你的脾气。如果年后你一点长进也没有,那就延长时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却被弟弟管着,那可是很丢人的。”
“父皇,儿子一定长进。”宇文贺立刻来了精神,又道,“只是老五他,昨天从我府中出去,就再也没回去过。儿子谨记赌约和父皇说的话,不敢管他,但小小年纪就彻夜不归,也太不像话了。”
听说宇文佑彻夜不归,老皇帝只是皱了皱眉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一直以来,只要宇文佑没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不会管。以前是因为眼睛里没有这个儿子,现在却是不想管,或者说,没底气管。
这个儿子从生下来就被他忽视,连封地也是被视作流放之地的燕州,他以前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直到宇文佑忽然变得无所顾忌,能保护好顾芳仪,他才惊觉这个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有心尽一下为人父的责任,但很明显的是,宇文佑不需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除了继续漠视宇文佑的所作所为,还能做什么?
“老五在外面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用管他。”老皇帝似乎不想再说这件事,“你要记住父皇跟你说的话,跟兄弟们好好相处。”
宇文贺目的没达成,反被老皇帝揪住训了这半日,又失望又窝火。一离开老皇帝的视线,就哼了一声,对老五那么纵容,怎么他就做什么都是错?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他当了这天下之主呢?
从没有过的想法突然袭上心头,让宇文贺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都是儿子,这江山为什么不能落到他的手里?想到宇文诚,宇文斌,尤其是宇文佑,全都跪在他的脚边求饶,不由得心花怒放。
如果宇文佑知道,因他的“改过自新”,把宇文贺这个原本无心皇位的人给拉进了夺嫡的漩涡,定会苦笑不已。宇文贺这个贱嘴王爷,会让皇位争夺战提前爆发的吧?那这天下是不是要提前乱了?如果是,那这错是算他的,还是算宇文贺的?
被说是彻夜不归的宇文佑,却是彻夜不眠的,当然他不孤单,陪着他的还有白子仁和安谨言。
“呵,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宇文佑看了眼露出半个头的太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不喜欢白天黑夜颠倒了过,中午补个觉就行了。”白子仁话刚说完,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也是。”安谨言揉了揉脸颊,感觉很不舒服,就道,“我去洗把脸,然后去长乐坊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宇文佑就把桌子上散乱的纸张收拾好,说了一夜,收获还是挺大的。他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在乱世里,白子仁的人头跟秦松那个大头领的一样值钱了。
前面,陈氏见白子仁过来帮忙,笑问道:“你们不是一夜没睡吧?什么事情要说那么久?”
“不是一件事情,而是好几件。他那个性子,能一次解决掉,哪里肯留到第二天。”白子仁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丝毫抱怨,反而是有些高兴的,他不愿出仕,能有机会用上平生所学,总比荒废了好,只不过,“其中有些事情,好像不是为了做生意。”
最后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陈氏没听清楚,就问他说的是什么。
“哦,没事,就是觉得长乐坊经手的生意太多,难为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应付得过来。”白子仁笑道,“对了,顾夫人送给谨言的药膏,你知道做法了吗?”
“差不多了,不过那是宫廷秘方,我给做出来卖,不会有人追究吧?”陈氏有些担心,那药膏的效果的确很好,若是能普及开来,会有很多人受益。
“果然是从宫里来的。”白子仁似是早有预料,毕竟到了时间就再也进不去的地方,只有皇宫。所以,顾佑应该是皇五子宇文佑,燕州是他的封地,难怪他那么上心。
陈氏只当他说那药膏是从宫里来的,不过富贵人家得到皇宫里的赏赐也不稀奇,所以并没有再往深了想。只是叹息安谨言有机会恢复容貌,却不肯用。
夫妻二人说着话,外面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便知道是有人上门求诊了。
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先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往一善堂里看了看,才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小姐,医馆到了。呃,这位就是陈大夫吧,我家小姐清早起来肚子痛,听说陈大夫医术高明,又是女子,就陪着我家小姐前来求医。”
带着面纱的少女从马车里出来,有些嗔怪的瞪了丫鬟一眼。明明是你这丫头想在离开前出来玩玩,非要拿她当幌子。她不过是夜里喝了凉茶,肚子有些不舒服,什么时候说过肚子痛了?这丫头却跟家里人说她疼得有多厉害,又说一善堂的大夫医术有多高明,才让家里人同意她们两个出门。
53 阿里
一善堂的早饭很简单,宇文佑三人,不,还要加上赖床的白辛苦,吃过之后一同往前面走去。
“顾叔叔,你真的下午不用做事,带我去听说书?”白辛苦再次确认,然后兴奋的围着三人转悠,又看向安谨言和安慎行,“瑞鹤楼的说书先生,说书最精彩了,师父一起去吧,师姑也一起去吧。”
安慎行有些心动,说书人说的大多是英雄故事,对少年人有莫大的吸引力。他笑问向安谨言:“姐,一起去吧?”
被忽视了的宇文佑,立刻说道:“喂喂喂,你的东家在这里呢,为什么要问她?我做主了,下午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
“不去。”安谨言拒绝得干脆,又神色莫名的盯了宇文佑一眼,“有那时间,我倒不如去补个觉,是吧,东家?”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也跟着熬夜了。”宇文佑立刻说道,“就是知道你们辛苦,所以才想补偿一下,白大哥要忙活医馆,我只能补偿他儿子。你不去也行,安慎行必须跟我走。”
见宇文佑坚持,安谨言就端着脸把宇文佑三人从大到小看了一遍,冷哼道:“随你。”
安慎行面露喜色,白辛苦则是欢呼出声,巴不得上午早点过去。
这个时候病人不多,白子仁见到他们出来,笑着打了个招呼,见白辛苦也在,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顾公子!”
几人同时看去,一名做丫鬟打扮的少女笑盈盈的跑到宇文佑跟前,却是惊蛰。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来的?”宇文佑看她面色,不像是生病了的,就问道。
“小姐身体不舒服,婢子陪小姐一起来的。”惊蛰答道,她是早知道宇文佑和一善堂走得很近,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才撺掇关雅儿到这里来看病,没想到会碰上宇文佑。关雅儿进去有一会儿了,也该出来了吧,有东家在,他们就是晚点回去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