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坐在座位上喝茶。
外面的侍卫在帮忙卸货物;闹闹哄哄的一片。
他初见郑彩就把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但他知道除非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否则父亲多半听不进去。
他知道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父亲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许父亲对晋王把他留在南京不是想象中那么愤怒。
郑家只能有一个掌舵者;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即使他真的登上郑家家主之位;天下不知还会不会给他留下机会。
再过三天;除夕终于到来。
郑彩一直逗留在南京;直到初七日才踏上归途。
这七天里;他向郑森详细介绍了郑氏这一年的进展。在郑芝龙苦心经营下;闽海和粤海一直到南洋都归郑氏所有;无论是西番还是南番的船队都要看郑氏的旗号行事。但浙海今年下海的商船增多;往东洋的贸易萎缩了三成。郑氏铺开的摊子大了许多;但朝廷加征生丝和瓷器的税;利润反而不如去年。广东物产丰富;郑氏正在努力摆脱江南的影响。
郑森听得很认真;有时候甚至会问得很细。
他的心很大;但也知道海洋是郑家的根基。
晋王深谋远虑;其实已经在对郑家动手。郑芝龙拿下广东的所获被朝廷几项微不足道的策略抵消。
若不疯狂;只能死亡。
绝大多数大明人对海洋陌生而畏惧;当这些人掌管了朝廷的话语权;大明的海洋之路便走上了歧途。
但是;现在;只要不是太愚钝的人都能看出来;海洋能带来银子。
翟哲也不熟悉大海;但他需要银子;同时也要抑制郑氏的实力。
每年季风到来的季节;从大明往倭国的航线便开始忙碌起来。因走水路的往闽地输送货物比走陆路花费有小;收税又少;只半年间宁波府的繁荣就快赶上松江府。
郑彩南下不久;正月十五之前;掌管浙海的台州二陈——陈虎威和陈志高奉命来到南京城履职。
晋王府的传令兵出南京城标志晋王已经从春节休闲的状态中脱身而出。
今年要办的事情比去年不少;宗茂和姚启圣分别在南直隶和湖广上任独揽大权;两个年轻有于劲的地方官;鞭打快马;让大明的脚步根本停不下来。
去年四月实行开海禁;大半年间;晋王去宁波府微服私访过一次;在隆武五年召见的首批官员就是浙海二陈;可见他对海洋策略的重视。
陈虎威和陈志高结伴而行来到南京;他们以前还有些小恩怨;但现在已是最亲密的战友。
两人来到晋王府;管家宁盛正在忙着指挥仆从在屋檐下挂红灯笼。
王府前喜庆的气息很容易让人忽略此刻还是寒冬。
屋脊上的阴暗处还能看到簸箕大的残雪;其他处再找不到一点冬天的痕迹
接到门卫的通告后;翟哲立刻召见两人。
他案头摆放了一些年前送来的密件。陈虎威战功卓越;只是为人贪婪残忍;但他又去哪找一个德艺双馨的水师统领?
二陈还是首次来晋王府觐见;陈志高谨小慎微;陈虎威意气勃发。
翟哲一眼扫过;心中如明镜般清楚。
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陈志高曾经宁愿当渔民也不愿意当海盗;说明他心中有顾忌;有坚守。陈虎威显然不一样;当年在宁绍招安他;翟哲就知道这个人是一柄难以操纵的利刃;用得好可以伤人;操纵不当也可能伤己。
他先点了陈虎威的名字;问:“陈虎威;你这半年回到宁波后;都做了什么?”他这句话很有意思;但陈虎威似乎没有感受到。
他的回答很简洁:“缉盗”
海中有海商就有海盗;陈虎威被调回宁绍后一直在征战中度过。
有些海盗是没有本钱的浙人;好勇斗狠的台州人有很多人出海给海商当伙计;但当海盗的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