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望被这么一嘲,脸上不由尴尬,忽地心思一转,道:“我,我上回不过一个玩笑。衍之,你不会当真想娶那姬姑娘吧?”
赵衍之俨然几分薄醉,竟有些酒后吐真,道:“美则美矣,可惜无心消受。近日贺少卿连奏五本,官家都不顾。谁道咱们的官家身在宫中,只知各处风雨和顺,却不知其实多地贫瘠,少有粮产。所谓变革之法……”
岑清望闻言乍惊,见周围没有旁人,忙低声道:“嘘,衍之,休要乱说话!官家的事,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赵衍之入太学两年,言行举止无不进退有度,内敛谦逊,颇有皇家之风。只是岑清望与他关系亲近,逐渐看出他并非等闲之人,听他这一番话,心下更是大惊不已。
赵衍之被他一推,只问道:“什么时辰了?咱们去吧,别让先生久等。”
岑清望一看更漏,登时惊慌失色:“不好!咱们迟了!咱们迟了半个时辰,只怕先生他们早已走了!”
赵衍之平日极少喝酒,方才醉了几分,一听这句话就如冷水当头浇来,登时醉意全消,愧疚懊恼道:“我……我竟喝酒了?”
岑清望一面呵斥店家速速备马,一面道:“若不是你说‘本朝臣子从不出入酒肆,当真无趣。清望,你放心!客栈就在对街,先生一走,咱们自然能看见’,小郡公,这话是不是您说的?”
他这话模仿得阴阳怪气,赵衍之却无暇玩笑,不住暗道“糟糕”,等店家一牵马来,当即纵身翻上。
赵衍之策马奔了几步,只见姬燕歌送别洛士钧一行回来,迎面相遇,忙勒马拱手道:“姬姑娘,敢问先生他们从哪条道走,已走了多久?”
姬燕歌想了想道:“小道坎坷,你们怕是难找。我领你们去吧。”
赵衍之忙道:“有劳姬姑娘,多谢,多谢!”
三人一路狂奔赶去,却见小路尽头,一条长川沿着堤岸蜿蜒东流。
赵衍之一见心道不好。
洛士钧一行走时正当退潮之际,现在潮水升涌没过了马身,还怎么能走?
姬燕歌笑道:“无妨,你们随我来!”说着袖中寒光闪现,纵身跃起凌空踏在青鹿背上,内息催出,剑锋上忽然有银辉耀动。
岑清望看得目瞪口呆之际,姬燕歌忽然反手剑花一挽,轻声念诀,刹那间,千百道剑芒汇在尖端,却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声如龙吟虎啸,水气奔腾,碎玉流泻。
江水奔流之声震耳欲聋,两道水帘凌空扬起,忽然间,天光乍现,竟在潮水之中辟出一条白线。
姬燕歌低声道:“现在快走!”
三人策马夺路狂奔。
眼前骑着青鹿的少女回眸一眼,翠衫青裙迎着白浪烟波不住吹拂,稍一失神,竟像是青鹿化身出的精灵。
赵衍之只觉身后一轻,再回头看,却见姬燕歌站在河川对岸微微一笑,径自骑鹿去了。
岑清望脸色数变,方缓过神来,看着姬燕歌道:“姬姑娘没跟来?那我们……衍之,我们刚才是怎么过岸的?”
赵衍之望着一川静水,口中呢喃道:“分水之术,那是昆仑的分水术。”
天地能裁,日月争度,闹市静处流年匆促。秋光照暖,梨花又入,不知谁家青瓦旧筑?
将落的梨花铺满整个枝头,在一片馥郁的清香里,小九庄的门被叩开了。
跟来洛阳的一干仆妇都是在唐门侍奉多年的老人,哪怕数面之缘,也能立即认出来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道:“姬姑娘。”
刘玉川刚自练武场回来,一见来人忙道:“姬姑娘。”
姬燕歌见他面有难色,不禁道:“怎么?”
刘玉川挠了挠头,尴尬道:“咱们老大说了,他不想见您。”
姬燕歌不料唐厉还在为灯会的事生气,一时闹了个没意思,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