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绷了绷脸没忍住笑:“在干什么?”
小乞丐站起身来,朝谢渊身后一指:“你后面有人!”谢渊根本没有回头,小乞丐抬起屁股就没命地逃了。
谢渊拍拍穆玄英的肩膀,穆玄英抬头从指缝里看他,继续埋头低下去。谢渊笑道:“不用这样罢,师父很吓人么?”
穆玄英埋着头慌忙伸出一只手在谢渊面前不停地摇,谢渊道:“看到什么没有?”
穆玄英摇着头“唔唔”做声表示什么都没看到。谢渊快要憋不住大笑出声,又生怕惊到了此处的女子,拉着穆玄英让他站起来,道:“师父这几日四处跑,一身的灰,想找找洗澡的地方才不小心误闯此处,你平日里去哪里洗?”
男人们往往没多讲究,因此穆玄英同别人一样,随便找个水洼池塘也就解决了,也没有关心过旁人如何解决,反正天气正热,哪里都一样。如今听谢渊一说,终于恢复正常,将手从脸上拿下来,道:“离这里远一些。”
谢渊卸了盔甲外袍,泡进河水里长出了一口气。灾民疏散之事极繁重也极关键,若不及时疏散,疫气一起必将愈加不可收拾,这些天与翟季真司空仲平等联系各处军方及长安侠士,几乎没有喘息休息之机。
穆玄英坐在岸上轻轻打呵欠,谢渊望了他一眼,原本还不到他腰高的幼童如今已经长到自己的肩膀,月光下少年微困怔忪的脸干净清朗,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温润与即将长成的棱角。他忽然有点感慨,从那么一点大长到这样高,小孩子还真是神奇。
穆玄英仿佛察觉到谢渊的视线,望了望,打着呵欠过来给谢渊擦背。谢渊笑道:“很困?”
穆玄英点点头,又道:“还好。”凑过去一边按着谢渊的肩,一边哈欠连天,谢渊沉默了许久,忽然道:“玄英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
穆玄英一下子清醒,慌乱地结结巴巴:“没没没没没有啊。”
“唔,你年纪也……”
穆玄英慌忙道:“司空叔叔可人姐姐他们也未曾成家的。”
“他们不一样……”
“师父也不曾!”
谢渊失笑:“师父也不一样……”
穆玄英急着道:“哪里不一样?”
谢渊微微出神,哪里不一样?事实上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除了……除了药王那一封三阳绝脉者无一过二十七岁的信。穆玄英每长大一岁,他最先顾虑的总是他又离二十七岁近了一些。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些年来,三阳绝脉总算并未发作过。
穆玄英见他不答,便也不催,仍只是默默给他擦背。谢渊背上肌肉坚实,却有多处疤痕,有一些几乎深到刻骨,足以想见受伤当时的凶险。谢渊摆了摆手示意够了,擦了擦身起来,穆玄英在旁边帮着递衣服,把脱下来反着的外袍翻正,从里面翻出一条绣花手帕来。
“……”穆玄英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窥见了不得了的秘密,鬼鬼祟祟地将那块手帕重新塞回去,把衣服递给谢渊。
“晚饭吃的什么?”
“月姐姐那里剩下的粥。”
“不饿?”
“唔……”穆玄英摸摸肚子,他才十九岁,正是会饿又能吃的年纪,叽叽咕咕道,“饿。”
谢渊整好衣物,道:“饥荒之年便是如此……不过明日,天璇护送的米粮应当也到长安了,到时便能轻松许多。今日先吃这个罢。”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个胡饼,已经撕了一小半。
穆玄英接过啃一口,满口喷香,居然还加了些肉末,在这饥荒的时候简直太过奢侈,也不知……他脑子里不断闪念,是那个送他手帕的给的吗?那绣花手帕摸着挺光滑说不定还是丝绸,大家小姐吃得这么好也算正常……
谢渊看着他一边心不在焉一边把胡饼啃得只剩饼渣,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这个……睡前别喝太多水。”
穆玄英对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有点不解,把胡饼吃完方抬头道:“师傅吃了吗?”
谢渊点头,带着他回营帐去。穆玄英一路心情惆怅忐忑,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要有师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