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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第1页）

&esp;&esp;枳眼光炽亮，渐渐坚定了一件事。

&esp;&esp;军营之中远征的军队已经远去，弯刀角弓，孟宓无意间一瞥，一缕寒光晃得她的双眸竟有些刺痛，孟宓诧异地抱住了桓夙劲瘦的腰，轻声道：“夙儿，虽然你不愿让我知道，可我不傻的。”

&esp;&esp;他的眉宇挑了一道波浪般的弧线，孟宓轻声道：“西面强秦，对楚郑膏腴之地，觊觎已久，郑国和齐国的公子民稷这么一闹，可以说正中秦王的下怀，我有幸与秦王见过一次，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一定要趁着战乱谋求一笔不小的战利品，我想，当初楚国从秦国手里夺来的灞上三城，也许——”

&esp;&esp;“孤需要一个牵制。”桓夙的食指横在她的双唇之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esp;&esp;“说出来便没那么神秘了。”

&esp;&esp;大抵君王都不大愿意被人猜出来心思，孟宓会意地微笑，“大王还是比我聪明的。”

&esp;&esp;冬雪在脚下沿着浅浅的一道山坡化开，迤逦的清水滑落下来，山脚下仿佛有隐约的绿痕，黛色朦胧。

&esp;&esp;日光在层峦之间跳跃如金。

&esp;&esp;大地呈现出拨云见日的欢喜，冰雪消融，秀颀的扶苏树在风里摇曳，孱弱而斑驳。

&esp;&esp;公子民稷握着南明迟迟不肯动手，原因有三，难产

&esp;&esp;正月初三。

&esp;&esp;算算日子，孟宓肚子里这个孩子已有八个月了，过得一日便安全一日，危险便会少一分，孟宓以为自己许能拖延到二月，但傍晚时分，肚子的阵痛已经十分明显了。

&esp;&esp;纵使她反应迟钝，此时也渐渐察觉到，这个孩子怕是要出来了。

&esp;&esp;桓夙命人就近往南边的谷城去请稳婆，但远水解不了近火，孟宓躺在床上汗滴如雨，疼得直咬牙，红润的嘴唇也被咬破了好几块，桓夙让她掐着自己的手，一贯娇憨柔软的孟宓，却将他的胳膊掐出了几点青紫。

&esp;&esp;“宓儿，怪我……”桓夙低下头，抱着她的头，眼光晦暗莫名，汹涌而深邃。

&esp;&esp;他明知孟宓可能会早产，应将她送到谷城派人照料，偏偏她不让，自己便心软了，桓夙的自责孟宓没有听到，此时除了疼痛，她的感官已经被湮没在嗡鸣和电闪雷掣般的光团里，手里抓着好像不是心爱的人的手，而是宣泄疼痛的工具。

&esp;&esp;“啊——”

&esp;&esp;孟宓疼得挣扎不休，老军医不便入王帐，在外头抹汗焦躁地踱来踱去，王后的孩子虽只有八月，但只要方法得当，还是极有可能保住，只是他也见过妻子生产，王后的这般苦楚，比她妻子的要厉害太甚，老军医望着那一盆盆血水，直不忍心看。

&esp;&esp;月光隐匿在飘逸的云后。

&esp;&esp;晦暗的光一缕缕侵袭而来。

&esp;&esp;此时北方的天现出了冲天而起的一股明炽的火焰！

&esp;&esp;“不好，公子民稷打过来了！”老军医背着药箱，军中无女子，他年纪老迈，反倒是最适合进入王帐的人，没忍瞧王后苦痛的生产过程，只听到帐外兵荒马乱，桓夙抬眸问，“公子民稷？”

&esp;&esp;他被掐得手臂作痛，桓夙张开了唇，那双凉薄微染水色的唇，轻轻颤抖了番。

&esp;&esp;月色昏暗，烛火被四下点燃，老军医背过身，“王上，公子民稷是用火攻，今晚还请王上坐镇军中指挥大局啊。”

&esp;&esp;虽然公子民稷区区万人本不足为惧，但天寒干燥，又是北风天，那火势从远方的墨青色的山头蔓延过来，还是锐不可挡的奔腾盈沸之势，军中主将狄将军，此时人在西北，断然不可能飞来救援，良将不多，若再无桓夙指令，难保突袭之下楚营不会大乱。

&esp;&esp;“王上！”

&esp;&esp;桓夙的目光浓深如墨，隐忍不发。

&esp;&esp;孟宓的呼痛声让他不忍，他的妻子，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难道能袖手离去么？

&esp;&esp;“宓儿……”

&esp;&esp;意识仿佛被谁用银针穿扎，聚拢了又溃散，腹部的剧痛让她忍不住想蜷缩起来，但她明白此时是战乱之际，她的男人是楚国的王，也许，士兵们也有怀孕的妻子此时正在生产，他要统帅这支攻无不克的军队。

&esp;&esp;“你走……”孟宓痛到了极致，绷紧了腿，“夙儿，你要走……”

&esp;&esp;“孤不能。”

&esp;&esp;他的身后，只剩下楚国，以及楚国里的她了。

&esp;&esp;他不能再失去。

&esp;&esp;母妃走的时候，他守着尸身，跪在冰冷的寒苑里，足足跪了两日，最后夏夜的燥热在闷不通气的室内酿造出湿润的腐味，有堕泪的宫女来拉他，硬是拽不动，宫人捂着泪花，看着小公子，不忍地道：“九公子，娘娘她，已经去了。”

&esp;&esp;“九公子——求你了——”挨挨挤挤地跪了一地的宫人，他们磕着头磕出了血求他，求他让他们将那位苦命夫人的尸首运走，他最后看了眼躺在草席上面白如纸的母妃。

&esp;&esp;“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