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坦德拉交好的朋友们只知道这个孩子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被抱回来的。时至今日,西里安依然记得那个漆黑的夜晚,坦德拉身上遍布血污,眼角溢满了泪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还有在他怀里睡得极其香甜的婴儿。
后来,在埃蒙德十二岁时,坦德拉将他送到了黑岩行省门罗家族世代镇守的黑岩多伦山,那里是整个王国最危险的地方,抵御罗柯坎人的东方前线——刀锋要塞。
这一去就是十余年,即便是坦德拉当上王国戍卫军指挥官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把埃蒙德接回来。从少年训练营到军团前线,从普通士兵到千夫长,埃蒙德就这样被留在那里,不停地承受着血与火的淬炼,仿佛他的父亲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存在。
听着西里安的话,坦德拉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痛。
“见鬼,坦德拉,为你的孩子想一想,”西里安压抑着声音,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至交好友的做法,“如果能早点回来,他还有机会参加秩序试炼,还能继承你的爵位,甚至比你做的更好!难道你希望他在战场上厮杀一生么!”
坦德拉拍了拍西里安的肩膀。“在那里没什么不好的,”他的声音有些萧索,“让他远离这里吧。贵族?爵位?我看不出这肮脏的勾当有什么值得赞美的地方。”
“坦德拉……”西里安没等说完就被坦德拉打断了。
“西里安,我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先王陛下将我从孤儿院中带出来,最终成为戍卫军的指挥官,对他,我只有尊敬和忠诚。”坦德拉抬头望着天空,“十年后,我还在这里是因为你和艾登是我的兄弟,对你们,我只有信任。”他顿了顿继续道:“但不代表我喜欢这里,西里安,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橡树城,即便不知道应该去哪。”
西里安默默地听着,他们的生命中有着太多的不一样,有时候安静的聆听才是对朋友最好的支持。
“我是个孤儿,即便我现在身为伯爵,我依然是,”坦德拉说着,朝西里安笑了笑,“我无法给他最好的,但是我能给他最正确的。孤儿永远需要在逆境中成长,如果秩序试炼让我找到了信仰,那就让战场教会他生存的道理吧。”
“你永远都不打算告诉埃蒙德他的生母是谁么?”西里安问道。
坦德拉摇了摇头。“不,这是为他好,我的痛苦不应在他身上延续下去,”他有些出神地说着,似乎想起了记忆中的美好,“有些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埋在心里慢慢忘记吧。”
漫长的旅途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午时分,这支队伍终于走到了道路的终点。转过几座连绵的丘陵,眼前的景致突然变得宽广无比,青嫩的草场从脚下延伸向远方,视线尽头,一片辽阔的好像海洋般的森林沉睡在那里。
淡紫色的雾气萦绕在森林边缘,好像被某种奇妙的力量控制着,那些雾气并没有蔓延开来,只是包裹着浓密的森林。更特别的是,距离雾气不远的地方,三根粗重古老的岩柱围绕着中间的祭坛,组成了一个工整的三角形石阵。
远远望去,造物主在这里赐下的奇景弥漫着令人敬畏的神秘与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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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石阵
坐落在白银橡树城西北方的圣歌森林,有可能是整个奥勒姆王国中人烟最稀少的地方。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当一片土地因未知而导致恐惧,然后再披上宗教与信仰的外衣,被赋予凡人难以触及的神性之后,即便是再好事的人也会对它心存敬畏,甚至闭口不谈。
主神索缪的秩序试炼在这里举行,三年一次,从未停歇。至于试炼诞生于何时,石阵与祭坛又是何人所造,就算是教宗卡斯罗尼大人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当然了,也不会有人问出如此唐突的问题。
许多事情的真相总会在光阴的长河中慢慢湮灭,最后在河床上流下星星点点的碎片,它们有的被睿智者捞起带走,有的又被有意或是无意地扔回河底。那些被捞起的,记录在书上成为了历史,那些被扔回的,流传在风里成为了传说。
真相早已无人关心,习惯却传承下来代代如此,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不过,此时圣歌森林边缘的草场上却是一副繁忙的景象。帐篷、桌椅、地毯、摆件、还有大大小小的器皿以及瓶瓶罐罐,从高大的马车上卸下来,在各自管家的指挥下,由仆人将其安置在适当的位置。
一根根绳索在拉扯下绷得笔直,各种样式华丽的营帐缓缓撑起,绣着家徽的旗帜在帐篷顶随风飘荡着,组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景致。原本冷清的草场慢慢发生变化,似乎踏足此处的贵族们要把它装扮成出游的猎场,尽情享受这肆无忌惮的一天一夜。
当然了,布置营房这种粗鄙的活计贵族老爷们是不会伸手去做的,他们正聚集在石阵旁边,围绕着国王陛下和主教大人,等待着秩序试炼的开始。
石阵旁边被清理出了一片宽敞的空地,巨大的暗红色露天帐篷里,国王艾登正和教宗卡斯罗尼并排坐在一起小声交谈着。御前大臣以及都城的顶级贵族们依照爵位和官职分列两旁,如果观察仔细的话,会发现许多久不露面的老贵族都出席了今年的秩序试炼。
不为别的,只因为奥勒姆王国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艾登的独子索维兰王储殿下也在试炼名单之中。对将来继位的新王抱有一些预支的尊重没什么不好的,也许将来有机会能跟国王套套近乎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说,“尊敬的国王陛下,想当年您参加秩序试炼时,我可是在旁边观礼呢。”
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