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儿走到他面前,道:“警官你好。”
中年乘警见她容貌极美,气质更是出众,不敢怠慢,忙和气笑道:“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陈可儿道:“麻烦你给我安排一个卧间。”
中年乘警闻言大是奇怪,寻思她明明是从那节车厢中出来的,那里边的卧铺可多得是,怎又问自己要铺位?难道她跟那些人不是一起的?那么她定然不会向警长投状了。登时松口气,又怕她万一与那些人有什么牵扯,自己可得罪不起,便仍然客客气气说道:“对不起,车上的卧铺都已经满员了,这个忙我帮不上。”
陈可儿看看怀里昏睡的许大路,略有些焦燥,心想他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到站也还早得很,这一路自己总不能就这样抱着他过去吧?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才是。当下便**道:“我不管这么多,你就是把别人赶下车,也要给我腾出地方来。”
中年乘警心生怒气,暗想这女子可当真蛮横的紧,这不是强人所难无理取闹么?刚想发脾气,转念又自按奈住,说道:“这可不行。”又试探着问道:“小姐你刚刚出来的那节车厢不是有好多空闲的铺位吗?那里边又没有多少人住。”
陈可儿脸色突地一变,冷冷道:“那些人可都是些了不得的大人物,我怎么高攀得起?没让他们赶着出来就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了。”言语中甚有愤愤不平之意。
中年乘警心下大定,摘下警帽伸指弹了弹灰尘,再慢条斯理地戴上,拿腔拿调道:“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这车上没地儿坐没地儿睡的人多得海了去,如果都象你这样问我要铺位,我怎么解决,难不成给你们变出来?不要说了,自个儿熬熬吧。”
陈可儿望见他这副嘴脸,心中一怒,依她本来脾性,非要给这不开眼的家伙略施薄惩不可,但顾忌到现下情况,不欲再多生是非,逐强按下火气,除除道:“我知道你们车上还有一些备着没有用的铺位,请通融一下,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中年乘警心道这还象句话,稍稍放下架子,松些口风道:“我看你确实有困难,这样抱着他也够难为你一个姑娘家了,嗯,这样吧,我帮你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一两个卧铺。”望望许大路道:“你朋友怎么啦?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帮忙?”见陈可儿摇头拒绝,他本是随口说说,也无实意加以援手,顺势道:“那就跟我来吧。”
陈可儿双手托腮,索然地望着车窗外,眼中神采时亮时黯,眉宇间的神色复杂难明,有喜有愁有怒有怨,变幻不定,除开偶尔回首关注一下安安静静躺在铺上的许大路,此外便是不复再有异动。途中列车到站停歇,人群上上下下甚是热闹喧嚣,陈可儿也似毫无所觉,同车厢的旅客见她峻然端庄,进来后便不发一言,大都识趣不与她搭讪,只有一个小青年倾慕她的姿色,壮着胆子上来寻话,给陈可儿冷眼一扫,便即心生惭秽,自行远遁。车中众人原本尚三不三地扯淡几句,但有冷若冰霜的陈可儿端坐在其间,皆觉不大自然,谈性顿失,索性闭上嘴自顾观瞧车外风光,气氛冷清沉闷。
路途迢迢,列车渐行渐南,一人忽惊叹道:“啊,快看,好漂亮!”赞叹不已。
众人挤在窗前极目远眺,但见前方绿芜连天,云影飘渺,波光如碧,在眼前铺得无边无际,似是要绿到天涯尽头去,原来已到了华国的第一大内湖洞庭。
陈可儿远望茫茫波涛,低低吟出一首词来:“湖海倦游客,江汉有归舟。西风千里,送我今夜岳阳楼。日落君山云气,春到沅湘草木,远思渺难收。”峨眉深锁,情绪黯然,似有无穷的心结难解难排。忽有人道:“三百诗人岂有诗,都成绝唱沁心脾。可儿,你怎么象个断肠人似的?可千万别把一张挺美的小脸蛋愁成了苦瓜脸。”陈可儿话音一顿,翻身扑入许大路怀中,喜道:“你醒了。”仰首细细瞧他,道:“身子没哪儿不舒服吧?”许大路搂着她嘻嘻笑道:“是有点不舒服。”陈可儿急问道:“哪儿?快让我看看。”许大路指指嘴唇道:“这儿不舒服,看见你,总是想咬上几口,好解解馋。”陈可儿一听便明白了,娇笑道:“好啊,给你咬。”她见许大路醒后安然无恙,心中极是高兴,当下嘟起红唇,闭上眼,摆出任君快啖的姿态。许大路见车中尚有外人,便只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现在暂时寄存着,以后再一并讨还。”陈可儿喜孜孜睐他一眼,轻声道:“随你哪时要都行。”许大路心花大放,不迭点头道:“好好好!”陈可儿见他喜不自胜的样子,忽省起嗔道:“哦,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却躲在边上看我为你焦急?”许大路忙道:“哪有?我醒是醒了,不过看见了你又不知不觉地给你迷住了魂,忘了说话。可儿,你用力捏我一下。”陈可儿茫然不解,道:“怎么?”许大路一本正经道:“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甘愿做我的女朋友,我老是觉得好象在做梦一样,你捏我看看,如果疼,那我就不是在做白日梦。”陈可儿赫然一笑道:“就算在做梦,我们也一定要梦在一起永不分开,好不好?”许大路心中一热,捧住她面颊狠劲啵了一记,大声道:“好,我们就是做梦也要永不分开。”车厢中原本在看风景的众人给他这一叫惊动,纷纷扭头相顾,见这二人男的气宇轩昂,女的娇俏婉容,均暗暗道声:“好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陈可儿见众人目光矩矩,心下大羞,轻捏粉拳在许大路胸膛上捶了数下,埋首俯在他胸前,不肯再露头。两人静静相偎,倍感温馨亲密。
众旅人相视一笑,复转头望向外面,留给两人一个安静的空间。忽又齐声“哇”地发声喊,有人叫道:“有谁带了摄影机相机没有?快摄下来。”
列车已驶至洞庭湖边上,车身略为转了向,众人的视角随之一变,正对着斜挂天宇的太阳,灿灿霞光洒落在浩浩阔阔的湖面上,流光烁彩,似给其披上万顷黄金鳞甲,劲风横波掠过,金光滟滟的粼粼泓面上便如有亿万条金龙在飞腾踔跃,天水一色相互回荡,无比壮观,令人目眩神摇,疑是身处仙境。
使人惊叹的却不是眼前这壮丽景观,一人戟指向外,满面骇然,语不成声:“快,快看,那是,是不是神仙?”余人尽皆屏息静瞧。
许大路抬头望去,亦是一声异呼:“吓,这大白天的就有妖怪出来吓人了!”一上了年纪的老人赶紧喝止住他道:“小伙子不要乱说话,可别得罪了水神。”双手合什祷道:“天灵灵,地灵灵,过往神灵皆有灵,小孩子家胡言乱语,大仙莫怪莫怪。”许大路哈哈笑道:“现在还有信这个的?”那老人瞪他一眼,不再理他,自顾不停地虔心默祷。许大路本想多说两句,但见这老人怕得厉害,话到嘴边又自吞回。
陈可儿听得莫名其妙,好奇心大起,自许大路怀中探出头,望见窗外夺目壮景,忍不住叹道:“呀,好美!”转眼便见到一幕让人终生难忘的奇景,不由惊呼道:“啊!哪是什么?”
只见远处金蛇乱舞的渺渺碧波上隐有一条人影御风而立,足下空无一物支撑,偏又安若脚踏实地,稳如泰山。陈可儿举目望时,那人忽地状若癫狂,不停歇地踏波纵跃,忽忽举手胡乱拍击,每一击都溅起一大片数丈高的浪潮,无数朵巨大浪花凭空绽放开来,可谓奇观。漫天水雾将其四周尽数笼罩,晖光泻下,犹如赤色飞絮幔卷,烟波重重漠漠,那道身形给遮得朦朦胧胧,氤氲蒙蒙中几疑是魔是怪在兴风作浪。忽一阵巨浪排天卷起,烟霭过后众人凝目再瞧,那人影已不知所踪,一息间便风平浪静。整个过程自开始到结束,持续了两分钟有余,众人相顾骇然,只疑是发了一场臆梦,车厢中一时死寂无声。许大路见得这番异状,亦自瞠目结舌,不复再出谬言。
过得良久,列车驶过湖区老远,众人定下神,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那老人方出言指责许大路道:“小伙子,你知不知道刚刚差点连累了大家?今天算是你好运,水神没发火,只是显示了小小的神迹,意作警戒。”见他神色似是不以为然,板着脸道:“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小伙子,下次不要再出言不逊了,害了自己倒不要紧,害了身边的亲人就罪大莫及了。这也难怪,年轻人见识不广,这类事我老头子可是见过不少。”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