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他当然记得,但下山的路未必便是一条,何况这里的大山何止一座。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像他这样摸黑瞎走,说不得走到了大山深处,出山也会变成进山。
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便停住脚步,摸索着找到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迷雾越来越浓,使人难以呼吸,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幕厚厚的幔帐,让人沉闷。然,山风却是清凛的,总算能得一些清醒。山风徐徐地吹,到了下弦夜,罗暄便感觉出冷了。他紧了紧衣襟,怀抱着双臂,无意识地往后一仰,居然倚在了一块大石上。
冰冷的大石,早已消尽了白日残留的温暖。
他抱着双臂,依着大石,脑中想着杂乱的事,不知不觉,一阵阵迷糊,困意袭来,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身体猛地一动,就像是打了个冷战,一下子睁开了眼。
其时,天已大明,旭日东升,驱赶了迷雾,四下里一阵阵鸟语花香。
罗暄使劲呼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心胸为之一阔,清晨的山间更是空气清悠。
他转头看向四周,只见自己正置身山腰,几步外便是悬崖峭壁,幸好昨夜及时收步,若不然,早已粉身碎骨。
他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同时脑中电光石火的一闪,心猛地震颤了一下。
这个时候,紫梅早就醒了吧。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了望山顶,云雾弥漫,看不清什么,更看不见那三间茅屋。
这一刻,他忽然是那样的留恋。
就这样离去,再也不见。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心里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痛,宛若心脏被突如其来的一记铁锤砸中。
不能停留,如今天色明朗,若是紫梅气不过,下山来寻,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他并非惧死,只是不想背负着这样的骂名与别人的怨恨而死,要死总得死个光明磊落。
不过,他也知道做出了这件事,再怎样也谈不上光明磊落了,不过是一个下贱胚子。
他这样想着,无声的苦笑起来。
不多时,他便迈开大步,辨明方向,向着山下走去。
终于出的这座大山,再次回望,有种恍然隔世之感。来时的喜悦,离去的忧愁,山水依旧,美梦不再。
他叹了一口气,胸间沉闷的不能呼吸,突然大吼一声,撒开大步,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他在狂奔,也是在逃跑,逃避现实,逃之夭夭。
慌不择路的跑着,眼前掠过一丛丛的树木,一排排的房屋,一条条的路径。
他不去想,也不去看,心里就是一个念头,他要逃离,至于逃到哪里去,他不知道。
不知不觉,日头又升到了中天,已是晌午。
此时,他早已汗流浃背,连发间都在流汗,汇成一条条细涓,顺着脸颊鼻子往下流,发间还蒸腾起缕缕热气。
他站定了脚步,大口的喘息。虽是内功精湛,但一路狂奔几个时辰,也已奔出了近百里的路程,纵然烈马也会吃不消。
他这一停下,才感到那无助的乏力感,全身轻飘飘的,好像身体已不是自己的,浑身懒洋洋的使不出半点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