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暗自一惊:要将他赶出去,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呢?对于这样的不速之客,发点小脾气,使点小心眼,也没什么。只是,要让别人走路出门,我也没那么多的理直气壮啊!这来和走,也是人家的自由嘛。稍稍心平气和了些之后,我这样说道:“你,你只是随便走走呢,还是为着某些目的而来?”
“我嘛,这几天有点闷得慌,就四处走走;没想到,今天,就走到这儿来了——”
我心头一怔:高考结束了,如果他觉得考得不太理想,到外面走走,散散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这菩萨的塑像,他多看几眼,也不难理解啊!一个深感前路难测的高中毕业生,面对着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心里就一无所求?这样想着,我换上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这样说道:“这样说来,你是烧香拜佛来了?”
他淡淡一笑:“烧香嘛,说不上,因为我没带香烛。说到拜佛,我刚刚想着要多看这菩萨几眼,就被打断了——”说着,摊了摊那空无一物的双手。
这家伙,倒是在责怪我了!
过了一会儿,我这样说道:“好吧,现在,你就尽情地看吧——”
他倒是不客气,面对着塑像,凝视起来了,老僧入定一般。
坐在塑像东北侧的一块大石头上,凝神片刻之后,我陷入了沉思:一开始,我责怪他,是觉得他擅自闯入,打扰了我的清静。哦,既然他也是有所想,甚至是有所求而来,那么,平心而论,我也不能多说什么的了。山前的这座庙宇,毕竟不是我的。
哦,我正望着塑像正前方的墙体之时,他来到了!我的心思,被打断了,于是,我就有点怨恨他!其实,就算他没来,就凭我,又能把这墙壁怎么样呢?我,其实是在迁怒于他。一个人办不到的事情,如今,如今是两个人在这里了,那么,是不是要跟他说一下呢?
这墙壁,真的就跟那部《长生诀》有关?
跟他说了,他就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来?
如果不说,真正无聊、无所适从的,不正是我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既然他一时还没走开,何不借他的一臂之力呢?一个人无力完成的事情,两人合力未必就做不到!
(梁明远心头一怔:那样的一件事情,那序幕,就此拉开了?)
然而,这件事该如何说出口呢?尽管以前我也曾远远地见过他几眼;其实,也和素味平生差不多的!他大我两三岁,也算是一个成人了。而这样一件事情,这样一种条件下,这样的一个地方,确实有点难为情。甚至,有点难以启齿。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紫色连衣裙一眼。
那个年代,村子里穿
连衣裙的我的同性,还不算太多。
迟疑了好一阵子,我还是离开那大石头,向他走去。
恰好,他已经不再凝视那塑像了;看着我慢慢走近之时,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庞呢?尽管上唇与鼻孔之间,已长出了一小片淡淡的绒毛,然而,那笑容,甚至还带着一丝羞涩,显出那稚气未脱来。而那眸子,清澈透亮,宁静的湖面一般:这似乎又在暗示我:放心吧,有话尽管说;只要力所能及,自当效劳。
是啊,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会骗人的。
这样想着,我试着这样开口了:“刚才,那观音菩萨的塑像,你也看了好一阵子了,你,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他淡淡一笑:“很以前我看过的,好像是一样的——”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从外形上,确实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你,你仔细看一看那眼神,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定睛细看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看,看不出什么来。”
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后,我这样说道:“好吧,再仔细一点,看她正注视着什么?”说着,先看了那塑像一眼后,我将目光投向了那正前方(南方)的墙壁上。
依葫芦画瓢一阵子之后,他这样说道:“确实,她是正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堵墙;不过,这很正常啊!她坐北朝南,不看这堵墙,还会在看什么呢?除非,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