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这小丫环这样,反倒是老龙王被气得两眼翻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过,到这时,那口若悬河的真珠滔滔不绝之余,偶尔一眼朝窗内龙王脸上瞥去,看清他脸上神色,这才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原来她只顾说得高兴,却没意识到公主至今尚未婚配,何能来的孕事?这话放在任何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身上,对她父亲而言都是不能容忍的奇耻大辱,而自己刚才却还偏偏说的言之凿凿、事无巨细。
完了!自己多年来多嘴多舌嚼舌根,到今日终于报应了。
当即,一向能言善辩的小丫环突然如同中箭,目瞪口呆,扑倒在地,在锁玉轩屋外海底石灰地上“咚咚咚”磕头,频率快得如同小鸡啄米!
“唔……”
见她吓得这样,那本应暴怒的老龙爷,刚才咆哮一声后现在却出奇的平静。
“起来吧。”
“你起来吧!”
“嗯?!”
正磕头如捣蒜的小丫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等老龙王又说了一遍才听清,便战战兢兢站起身来,依旧魂不附体,连头都不敢抬。
本来语声不断的锁玉轩旁,现在正是一片死寂。
只是,正当真珠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龙王该怎样劈头盖脸地叱骂时,她却忽然听到面前的玉室中蓦然响起一连串的长声大笑!
“咦?老龙主他……莫非这就是大家说的‘怒极反笑’?”
于是怀着鬼胎,小丫环抬起头来,朝室中注视,却见那石室内明亮的白玉毫光中,那个被囚禁的老龙王正仰脸放声大笑。张狂的大笑里,颔下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竟似乎真个十分高兴。不过,虽然这笑声似乎发自内心,但听在真珠耳里,却仍是十分刺耳突兀。
撇去她的狐疑不提;再说蚩刚,就在这样如若癫狂的真心大笑中,这龙王忽然转向朝西,对着西边冰冷的玉墙,像是在跟什么人较劲般使劲高声喊道:
“好!好!我南海龙族有后啦!不管汐影儿你是跟谁生的孩子,反正老父相信你的眼光!”
“哈哈!什么阳父,什么张醒言,你们听好了!虽然我族中出了不肖子,暂且斗不过你们,但等我孙儿将来长成,定然会继承我族遗志,将你们个个错骨扬灰、打在那万丈海底眼中受苦,永世不得翻身!”
老龙王手舞足蹈,放声号叫,到最后不觉声音嘶哑,渐不成声。声嘶力竭之时,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我那苦命的女儿,我那苦命的孙子……”
而那玉轩石窗外,饶是那真珠还算胆大,却被老龙王这样的喜怒无常吓怕。就在老龙王如癫似狂的笑骂嚎哭中,那真珠倚在墙边,等两只麻软的双腿好不容易恢复,便赶紧转身哆嗦着一溜烟跑掉,去找那自己之后下一班当值之人。
仙路烟尘 第二十卷 『十万朱颜十万血』 第十八章 雪后寻梅,问故园之香迹
正月二日,正是民间所谓“龙抬头”;恰在这一天里,南海龙族在新任水候伯玉的带领下正式向四渎,玄灵联军投降!
至此,这场古今罕有的大战终告完结。算起来,从去年八月间四渎大军,玄灵征骑突入南海攻伐隐波洲开始,到这一日南海正式纳降,整整打了半年。这期间,虽然四渎玄灵的妖神联军每战不殆,但南海各族战士也非易与,表面看起来一边倒,其实双方死伤都不在少数。久战必疲,在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争里即使是那久遭蔑视,惊讶伤亡“恁少”的玄灵妖族,等听到南海正式投降的消息,也都是欢欣鼓舞,不胜欣喜。
话说到了二月二日之一天,双方将士都是早早起来,各个罩袍束带,精心梳洗,即使是投降的一方也尽量打扮得极为精神。预先订下的正式纳降时间为上午巳时,但几乎所有人都一夜无眠,不用营官将帅催促,便早早起来梳洗到达预定的集合地点。
二月二日这一天天气极好,碧空如洗,丽日高悬,万里长空中片无云翳。旭日初升,似乎比以往更早升到高空,日出后连朝霞都早早散去,留给南海一个极清爽的天穹。苍穹敛去云雾,瀚海息了波涛,在湛蓝得直晃人眼的海空中,原本一望无涯的南海大洋里一夜之间忽然升起许多白玉的宫殿,仿佛海市蜃楼,矗立在碧水如蓝的龙域海面。明玉琉璃雕成的墙脊,雪瑛玉瑶饰成的宫瓦,泄去充盈千载的海水霾气,一朝露出水面,在艳日朝阳下释放出所有掩藏的光辉,熠熠的玉色映衬着碧海蓝空,极尽鲜明,无比抢眼。晴空下,那明玉神庭雪堆玉砌的墙角上,还吸附着懵然无觉的珍异贝类。
无论如何,在今年二月二日这个前所未有的日子里,南海龙族主要的宫室全都升出海面,跟远来的战胜者们显示着他们的诚恳谦卑,毫无保留的心意。
而这时战胜一方的营寨,也接近神怒群礁风暴海。在这片永远波涛汹涌的礁群外安营扎寨。放眼望去,此刻神怒礁外的海面上正是连寨如云,舳舻千里。将近巳时之时,双方将士均已倾巢出去。这时候再看去,那神怒海与四渎玄灵大营之间的海面上正是玄胄曜日,霜矛成林,犀甲有如山堵,旗旆卷似云霓,正是“云屯七方士,鱼丽六界兵”!
且不说胜方威武,再说南海龙域:未到巳时之时南海龙军上下俱都白袍素甲,灰旌雪旄。和对面那些服色艳丽盔甲鲜明的四渎联军相比,南海龙军便显得十分素淡冷清。毕竟,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对血战结束大松一口气,但真等到要投降时,还是好生黯然。
当那巳时终于到来,当铜漏报时,辰时一过,那南海龙域雪白地玉殿中忽然飞出白虹一道,倏然穿过昏天黑地的神怒群礁,逶迤伸到四渎玄灵的中军大寨之首。这道横贯碧海的雪霓,宽约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