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讪讪道:“是了,我是冲动了点,都叫这帮兔崽子给气糊涂了。主子您明明跟这事儿半点干系都没有,这几个丫头没心没肺兼之没眼色,不教训她们都不长记性。”
蕊乔无力道:“她们疑我也是正常,扇子是我送给钟昭仪的,钟昭仪又与我交好,那段时间我与珍贵人也曾秘谈过,乍一看,的确是像在结党营私,要是再往深处里一想,也许是我让她们鬼打鬼,以图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呢?这样一看,我的确是很有嫌疑的。”说着,深深一叹,“可见宫里从来就没有蠢人,有的就是太多自作聪明的人,以为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偏偏就是被兜了进去,庐山不识真面目。”
木槿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蕊乔,试探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说错了,娘娘您不要和奴婢计较。”
蕊乔狐疑的望着她:“你说。”
木槿双手捏着衣摆,压低了嗓门道:“那个……从前奴婢和海棠没见过皇后主子,娘娘您说她是个大好人,顶和气的,奴婢们当然就相信了,可今日一瞧却觉得皇后主子真厉害。”
蕊乔心里也清楚,皇后今日对着绿萝和晴音的一番话恩威并施,有理有节,目的是为了敲山震虎,提醒在场的所有人,究竟谁才是这后廷真正的主人。对阖宫的奴仆而言,倘若有朝一日她们的侍奉的对象做错了什么事,她们应当学会在第一时间向皇后禀报,而不是知情不告,亦或者同流合污,那样她们的下场会很惨。
海棠亦赞同道:“是呀,主子,您看皇后娘娘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珍贵人给送进了延禧宫,要说绿萝是谁的人?奴婢以为那毫无疑问是皇后的人。晴音也是。今日这场戏,不过是演给陛下和太后看的,一来皇后轻而易举的就拿回了后宫的权柄,二来珍贵人虽说是去了延禧宫,但是谁都知道,去了延禧宫哪里还有命出来?那里头的老太妃疯的疯,傻得傻,有几个是齐全的?偏偏皇后主子还做的滴水不漏,叫人揪不出错来,怎么看都像是她保住了珍贵人的一条性命,大伙儿还得掉过头来说她贤明,大度。皇后主子的手段卓绝,奴婢瞧着,娘娘,您日后可怎么办呐?”
尤其是木槿和海棠最担忧的事:“皇后之前说娘娘的胎满三月后就要搬到长乐宫去,咱们若是去了,以后岂不是没有半点余地,就这样任人鱼肉?”
木槿和海棠的这番话,有一半是说给外头的柳絮和丹枫她们听的,还有一半是真的为了蕊乔,她们而今算是看透了,如果说淑妃是口蜜腹剑,贤妃是佛口蛇心,那么皇后就是绵里藏针,她们之中,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蕊乔现下的处境,基本上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尽管贤妃那边暂时风平浪静,可木槿知道,那不过是贤妃在等待一个时机出手罢了,而她们却连她打算什么时候出手,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再加上皇后这边虎视眈眈,太后立场忠奸难辨,她们若是贸贸然住进长乐宫里,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蕊乔笑道:“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吓人。”话毕,嘴角的笑慢慢的敛了下去,“别人懂得随意的猜度我,你们会替我抱不平,因为你们相信我,知道那未见得是正确的,而你们眼下猜度皇后主子自然也未见是正确的。”
木槿和海棠低头无语,蕊乔继续道:“所以凡事都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坏,毕竟皇后主子执掌六宫,许多事当罚当赏,都有她的度量,或许不如你们想的那样有什么险恶用心?!”她故作轻松道,“反正她以前对我是不错,真的。”仿佛是要叫木槿和海棠安心似的,蕊乔刻意加重了‘真的’两个字。
海棠唯有牵强的笑道:“那也许是奴婢们多虑了,奴婢们也是未雨绸缪。望娘娘您不要见怪。”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蕊乔说着往榻上一靠,木槿上前来为她除去鞋袜,海棠跟着往她背后塞了个靠垫,蕊乔才躺下,皇帝便打了帘子走进来,海大寿用拂尘挥掉皇帝大氅上的雪珠子,便在外头候着。
蕊乔道:“怎么进来都不叫人通传一声?”
皇帝在她身侧坐下,木槿和海棠都是有眼色的,当即退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只留下皇帝和蕊乔两人。
皇帝道:“就是不叫她们通传,来偷看你到底哭了没有。”说着,捧住她的脸颊仔仔细细的打量,见她从昨日起就有些微红的双眼道,“他们一个个的都跟朕说你哭的泪人儿似的,你说你,掉孩子的是吉嫔又不是你,你伤心个什么劲。”
“话不是这么说的。”蕊乔嘀咕,一边捏着皇帝的袍角,死死的拽住,道:“五哥,你之前答应我什么来着?你说你绝不害人的。”她咬住下唇,“你是不是都是为了我?”她深深地望进他眼底,希望能看出他真实的心意,“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苛待你了,结果眼睁睁看着你把人家姑娘搞成这样,我心里内疚,总觉得是我害的她。弄到如斯这个田地,我只怕夜夜不能安寝。”
皇帝也不为自己辩解,只道:“妇人之仁。”
蕊乔一听,默默的饮泣起来,皇帝见状,怒道:“你还真以为是我做的呐?”他肺都要气炸了,“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啊?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会随便下手去害一个姑娘?你知道自己现在用什么眼光瞧我吗?”
蕊乔想想有道理,低头认错道:“五哥你别气,我蠢我知道,我就是那天在琴台阁见到那稳婆抱出来一个死孩子我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我怕你真那样对一个姑娘,那种痛——”她哽咽了几声,皇帝听了很心疼,她接着道:“那种痛我经历过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我到如今想都不敢想。我知道我自己没资格说你,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和钟昭仪知道上官蔷和秦淑珍不对付,就联起手来煽风点火,但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安稳,想着她们要是光顾着内斗就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钟昭仪也能稳住咸福宫,要不然那些个女孩子,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可谁知道会斗得这样惨烈。她们平时只是打打嘴仗而已……”
皇帝知道她心上有一道伤痕,需要时间平复,终究是心头一软,拉住她的肩头抱在怀里,道:“朕知道,所以朕提了瑛时做更衣,又常常去珍贵人那里,要知道三个人的局是最牢固最安稳的,她们三个应该要一直互相牵制保持平衡才对,这样你就可以安枕无忧,雪芙也不用担心背腹受敌,可现今这个局破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能算到一,能算到二,却不一定能算到三、四、五步,起码就没人算到上官蔷对付秦淑珍会用那么阴狠的手段。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处理吧。吉嫔的事朕也有许多地方没参透。”皇帝认真道,“我没骗你,我真没把她怎么着,她根本没有孩子,我只不过吩咐孙兆临让她几个月不来月事,以为自己怀孕了,孙兆临的医术你要信得过,那些安胎药下去不会伤她的身,无非是让太后把她看作不祥,以后免去我召幸她的麻烦,就这么简单。谁知道这丫头一肚子的坏水,把事情全赖到了秦淑珍的头上去了,说生下了死胎是被人谋害的,珍贵人去延禧宫确实是冤枉,也委实是可怜,可总比呆在外面强。”
“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倒是朕要问你,皇后今天来向我请示,说要你到了时候就去长乐宫安胎,你怎么看?”
蕊乔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若不想去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有什么顾忌。”皇帝道。
蕊乔笑了起来道:“没事的,皇后主子从前就对我很好。”
皇帝沉吟半晌道:“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要知道现如今皇后……朕其实也有点看不懂她了。”
蕊乔双手环着他的腰,柔柔道:“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你结发的妻子,你要善待她。”
“我会的。”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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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皇帝的脸色笼罩着一层阴影,谁都看不清他的心思,只听他慢悠悠道:“吉嫔说是,你说不是,个个都觉得冤屈,可凡事都不能光靠一张嘴,到底是不是,让殷世德验一验便晓得了。”
殷世德上前来取走证物,钟昭仪手心出了层汗,这扇子是她赠的,总会查到她头上来,于是出列道:“陛下,要论这柄扇子的来历,其实还是早先臣妾送于珍贵人的,在臣妾手里的时候最长,臣妾并未见不妥之处,其后珍贵人也时时带在身边……”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维护秦淑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