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从车上迈下,然后钟叙叙的外婆慢慢地出现,后面紧跟着脊背挺得直直的外公,湛家人等待已久的贵宾终于到了。
“小五子!”湛老爷子一见到故人,激动得声音都抖了起来:“小五子!”
“连长!”钟叙叙外公趔趄着上前,两个华发苍颜的老人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钟叙叙小时候老听外公哼一首歌《战友之歌》,歌曲里面有歌词是这样的:“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那时她还小,不理解为什么外公哼着哼着就会满眼泪花,现在她懂了。
战友。
这两个字眼是多么神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他们曾经一起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同生死,共患难;他们曾经一起在那艰苦卓绝的岁月里为了心中的那盏明灯而苦苦奋斗;他们曾经一起在枪林弹雨中闯荡,面临强敌仍旧雄赳气昂……这才是令人尊敬的军人,历经岁月砥砺仍然铁骨铮铮的军人!
而超越了友情,甚至超越亲情,尽管时间荏苒,仍然历久弥新铭心刻骨的那一种情,才配称作战友情!
在场的众人看到两位老人热泪盈眶的模样,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就连小圆球也睁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口水嘀嗒嘀嗒滴到了自己老爸的手上。
分别多年,战友重聚,当然令人动容。
湛老爷子为迎接老战友到来做了很多工作,甚至还准备好了当年他们在乡下一起抽过的大旱烟袋,看来是铁了心要和老战友共忆旧时光。
一进屋,两位老军人就坐到一起聊开了,而湛母等女眷自然是陪伴在钟叙叙的外婆身边。
这样欢快的时刻,怎么可以少了小圆球呢?
小圆球今天穿了一身老虎套装,上衣帽子上有两只大大的虎耳,屁股后面还翘着一条花花的小尾巴,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他从任琛怀里挣扎出来,一路小跑到钟叙叙外婆身边,按照幼儿园老师的要求,很有礼貌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嫩声嫩气地问好:“奶奶你好!我是圆圆!”
此话一出,让钟叙叙深深感到,小圆球急需培养辈分意识。
外婆倒是没放在心上,她笑呵呵地摸摸小圆球的圆脑袋:“你叫圆圆啊,真可爱。”然后一把将他捞上自己的膝盖。
倒是湛母细心地纠正:“圆圆,该叫老祖母。”
小圆球咬着手指表示疑惑:“为什么?”
“老祖母是你二舅妈的外婆,你当然不能叫奶奶。”湛歆韵帮儿子解惑。
小圆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辈分什么的,确实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所以湛歆韵多问了一句:“懂了么?”
小圆球偏着头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了:“因为美女姐姐和二舅在放孔明灯的时候玩亲亲,所以我要叫美女姐姐做二舅妈,又因为奶奶是二舅妈的外婆,所以我要叫老祖母,是不是?”
真难为小圆球了,这一通绕口令居然说得极其顺溜,只是把在场的人统统绕昏了。
钟叙叙眼睁睁地看着外婆满是皱纹的老脸——红了。
她的小玻璃心,也紧跟着哗啦一声,破了。
幸好小圆球立即缠着老祖母问东问西,把诡异的气氛打破了。
但是钟叙叙知道,在场的各位估计憋笑憋得很辛苦。
外公外婆宿在湛宅,钟叙叙和湛墨青自然留下来陪同。
晚上钟叙叙本来想跟外婆一间房住,让湛老爷子和外公联床夜话,但是外公坚决反对,即便是湛老爷子多次做思想工作也没能说服他。
对此钟叙叙感到十分不解。
然而当钟叙叙进房间跟外公外婆道晚安的时候,她立刻就明白外公坚持的原因所在。
她刚推开门,就看见外公在费力地一点一点除下腿上的义肢,看样子应该是很痛,外公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汗水顺着苍白的鬓角一滴一滴往下淌,外婆则佝偻着身子蹲在一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