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九郎见檀格胸膛微微起伏,虽然被刺中了巨阙穴,但却还未曾死去。便掏出匕首,向他心脏刺去。
易乔本想阻止,但转念一想:他变成了这个恐怖的样子,死或许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吧!
“十五年前,若我能杀了他,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了。”尹九郎道。
易乔等着他说下去,他却没有再说了。
尹九郎找来干草和枯枝,将檀格的尸体烧了,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檀格是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当年他才十岁,和另外四个十岁的孩子一起围攻他。凭着高超的剑术,他们将檀格弄得遍体鳞伤,却始终没有拿到那本“大翼神功”的秘籍,还让他负伤遁逃。半年后得知他躲在九岗岭,但彼时他们已有别任务,便就此放过了。或许是他浑身的伤口溃烂,染上了这片林子里的什么毒,才会变成这样的怪病;又或许是练“大翼神功”走火入魔心智变成了孩童。这些尹九郎已经不得而知。
“你不想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尹九郎和易乔走在路上时,忍不住问道。
“你说,我听;你不说,我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秘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别人的知己。”
“老易,谢谢!”尹九郎拍拍他的肩膀,神情复杂。他的秘密远不止这个,但“知己”二字,他越来越舍不得失去。
芜庭院。
到了岭南,已是十日后。芜庭院是沈醉册子上记载的殷无染的住处,在盘蒙山脚下。阿荣三人绕了路,易乔和尹九郎和他们差不多同时抵达。
芜庭院听着就是挺荒凉的一个庭院,没想到实际上更荒芜,甚至不能称为庭院,因为只是一间非常小的院子,丈许高的围墙把院中的一棵梧桐树围了起来,依稀还能看到院中破落的房顶。芜庭院虽小,但当地人都知道,那里住了一个身戴铁链,从不说话的怪人。
院门半掩,里面隐隐有扫地的声音传出,还好来得及。众人松了一口气。
“殷前辈,晚辈季名风之女季愫愫求见。”
季愫愫前去拍门。
这是易乔的主意。季名风乃江湖名宿,殷无染这几年未在江湖走动,不一定听说过钜园,但多少应该会给季名风一点面子。
过了一会,并无人前来应门,扫地声依旧。
阿荣便率先推门进去,五人鱼贯而入。
果见一老人手脚戴着铁链,走路都很吃力,手持扫帚也如千斤重。虽然地上已经一尘不染,连一片落叶都没有,但他依然扫得很认真。这么小的院子,几步便可扫完了,而他一遍又一遍来回地扫,每一遍都像是第一遍一样。
“殷前辈,冒昧打扰了。”
季愫愫向殷无染施礼。
殷无染并无回应。
尹九郎在易乔耳边轻声道:“他似乎已经自废武功了。”
易乔心想:小时候殷前辈来山庄做客,还记得他是人人称颂的“南金大侠”。如今想必因为参与了惨绝人寰的鄯落族屠杀,万念灰寂,心如枯槁,只是靠闭口与枷锁修禅,以求赎罪万一,他心中到底还是解不开这个结。
于是他道:
“心中有尘埃,扫多少遍都是扫不干净的。”
殷无染手中停了一下,又继续扫地。
易乔继续道:“心中有佛,到哪里都是修行。心中有枷锁,身上戴不戴又有何区别?”
殷无染手中又停了一下,这次停得比上一次久了一点,然后依然默不作声,继续扫地。
尹九郎忽然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