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恭在天子来前,已经和田令孜、西门思恭二人碰过头了。除了亲李璟的张泰他们没有与他商议外,三人之间简单碰头的结果就是不纵容天子的过火行为。不但不能支持天子的异想天开。玩火的举动,甚至还要给他泼几盆冷水。
本来他今天在殿上不打算说话,可既然已经问到头上,只好出列回道:“李璟为国之重臣。讨逆的大元帅。他向来行事稳重,决不可能做出这等不忠之事。这只是秦藩中有人乱说话,与秦王无关。陛下,李璟本月十八即将大婚,将迎娶天平镇节帅于琄之女为平妻,于氏兄弟将以女媵嫁,岭南东道节度使于瑰,岭南西道节度使于球。驸马都尉,同平章事于琮都将各以一女媵嫁。另外义成节度使康承诲、宣武节度使辛谠。淮西节度使杨行密、福建节度使张蕤,镇东军节度使钱镠等都陪嫁媵器,此外还有兰陵萧氏、太原王氏、京兆韦氏、杜氏、河东裴氏、清河崔氏、渤海崔氏、赵郡李氏,青州韩氏等三十余门阀豪门家主也俱都亲自赶往河北祝贺。另外海东渤海国、新罗国、东瀛国、东北的鞑靼、西奚、契苾、安庆、萨葛等诸部也都一齐前往祝贺。听说,甚至连遥远泰西的阿拉伯帝国,东罗马帝国等西方大国,也都派了使节前来河北祝贺,此外还有”
杨复恭一口气念了足有半刻钟,李璟此次大婚,绝对是百年盛事。大唐的,蕃邦的,甚至泰西诸地、西域诸地,都极给面子的派人前来祝贺。而大唐的诸藩镇,跟李璟关系好的义成等镇,都送了陪嫁媵器,就是其它八竿子打不着的藩镇,也都派人送去重视,见证这次婚礼。
李儇越听脸色越阴沉,他知道杨复恭话中之意。
李璟现在的势力很强,而且很得人望,比他这个天子还有人缘,起码他到了成都之后,各镇就没有这么大方的来上过贡。
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主弱臣强啊!
他刚刚在心里记了一下,李璟通过联姻拉拢到的藩镇已经有八家,加上秦藩就是九镇。这九镇从东北一直到最东南,几乎把大唐帝国的东方半壁江山都给包括进去了。
李儇强按下心头的惊慌,定了定神,目光又转向田令孜,问:“阿父有何意见?”虽然他越来越不喜田令孜这老太监的跋扈,但他手里却还掌握着十万神策新军。另外,他还通过陈敬瑄和几个心腹将领,掌握着三川三镇,可以说,田令孜现在就相当于蜀王,比他这个天子强大的多。若是他与李璟对抗,也许能借助下他的力量,毕竟死太监和李璟以往可是死对头。
田令孜很清楚李儇的想法,但他绝不会在这个关头支持他。他与李璟不和是真,可却不会因个人恩怨,而阻碍自己的判断。他现在很满意自己这个不是蜀王的蜀王生活,根本不想为了李儇的个人感情和想法,就去与李璟这头巨龙碰撞。
低头想了想,他开口道:“陛下,老臣以为,不过是一些误会而已,说清了就没事了。”
李儇盯着田令孜,很失望。
可田令孜根本不在意,继续道:“若是陛下能下一道诏书,老臣保证李璟绝不会再提拥立昭王为监国之事。”
“什么诏书?”
“下一道罪已诏,然后下一道恩旨,将于琄之女加封公主尊号,于氏其它三位媵嫁之女也都加封郡主封号。另外,再下一道诏书,收回先前对秦藩诸将的封官赏爵,连崔安潜五人的封赏也取消。”田令孜缓缓道。
李儇脸上的神色从失望转到了愤怒。
罪己诏,这就是要让他承揽所有的罪责,把天灾**兵灾这些。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做,他这个皇帝还能有什么威信可言?更何况,他即位之初。还处于幼冲,国事都是由田令孜等处理。眼下虽然开始亲政,可很多事情他一样做不了主。就如同放弃两京,西狩成都这些大事,哪一件是他说了算的。可现在,所有的责任却都要他来扛。
这还可以勉强接受,毕竟。他是天子,天下乱了,不管怎样。他这样天子都有责任。
可让他这个时候给李璟即将入门的妻妾们加公主郡主的封号,这算什么?
他知道那所谓的监国提议只是秦藩中僚属提出的说法有多么的自欺欺人。这绝对就是李璟一手操控的,目的就是对上次他封赏秦藩将士的反击。而现在,他被李璟逼宫。欺迫。他们却还让自己给李璟即将入门的妻妾们加公主郡主的封号,这是被打了左脸,还要让他把右脸贴上去吗?
什么时候,皇家的公主、郡主名号这么的不值钱了?
自己堂堂天子,被李璟欺负了,还得如此去讨好他,这欺人太甚了!
若仅是如此,他咬咬牙还能接受。
可田令孜这死太监居然让他下旨收回之前封赏秦藩将士的旨意。
这简直就是让他把拉出来的屎再吃回去。再没有比这恶心的事情了。他若这样做了,那就是真正的向李璟认输投降了。他知道田令孜这老太监很精明。一眼看到这次事件的真正核心本意。
一切都是因为他想要制衡李璟开始的,就是从那道诏书开始。所以最后,田令孜提出来的,也是回到那道诏书,取消诏书。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然后李璟全盘大胜。从此,秦藩将士肯定再无人心向朝廷和天子,他们会感觉到被天子戏耍,被玩弄。从此,他们就会死心踏地的跟着李璟,李璟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的笼络秦藩将士之心。
“绝不!”李儇终于无法忍受心中的怒火。“绝不,绝不可能,除非朕死了!”
田令孜不急不缓道:“离李璟大婚还有数日,若是陛下明日早上发出诏书,用最快的马,应当能在李璟大婚当日将诏书送到婚礼现场。现在还是早上,陛下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