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显是吩咐过不许阻拦,他才会走的这般轻松。仿佛楼门任意进出。
况且,这门本就是随意进出的。
没人知道昭儿为什么从来不会强求。当强权被放任自流,自律将成为衡量行为的唯一标尺。她不喜欢动用权力来制胁人心,只是因为,使用欲望更方便,也更直接。
留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论职务大小,心中总是装着不同的欲望,换而言之,是梦想。通俗来讲,是财富,声望,艳色,还有爱情,亲情,抱负,还有驰骋天下的决心。或高尚,雅致,或低俗,鄙陋,在她眼中,并无差别。为了这个目标,他们需要聚成一团,拧成一股力量,接着,有人给他们提供空间,必需的条件。当然,收取他们成功时的利润。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本就一线贯通。
当年昭儿的无心插柳,今日,方成阴凉。
那一批被安宣帝亲自挑选的,进入所谓‘太学’学习的学子,带着无与伦比的忠诚,逐渐成为大安的顶梁柱。
可是,当忆青发现这些官场上的新鲜面孔不时出现在楼内时,才明白昭儿这步棋埋的多深,多远。
他们和昭儿在一起,可以彻夜不眠的交流谈话。他们的热情如此高涨,有时甚至会与她争辩。昭儿一身男装,并不让他们瞧出来身份。
又送走几个满怀深思的年轻人,忆青看见昭儿口干舌燥的四处找茶喝。
“青儿,快,倒水。这帮东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您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忆青倒满三杯,被她通通灌下。
“我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羽翼丰满,心里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受我感染,自由声音的调子倒是高涨的很。再这么下去,龙椅上的那位可要动真格的喽。”
我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当初救济一部分学子,的确抱着拉拢培养的心思。后来,人已远离权力中心,却还是放不下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一次一次的辩论,对他们思维产生的影响,已经到达不能控制的边缘。
长此以往,乱,必起。
“但愿这日子安安稳稳。”冷不防,昭儿来了一句。
忆青好笑的看她,腹谤一句,您可是最闲不住的人!
这时,屋里床上吱呀一声,吓了昭儿一跳。
“叶子!”
奔回屋内,昭儿看见小家伙在榻上乱爬,四肢乱舞。黑漆漆的眼睛忽闪忽闪,嘴里支支吾吾的叫,听不真切。他听到声音,扭头回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口的两人。
昭儿赶紧走过去抱住他。小家伙很不情愿,张口在昭儿的脸上啃咬,留下两条红印。
“不听话,叶子……”
他还是渴望挣脱她,不停的乱动,弄得忆青左右护着,焦头烂额。
“没有初尘照顾你,就不能安分点。”昭儿拍着他抱怨。
“呜……”
“地……”
“叶子叫什么呢?”昭儿困惑的求助忆青。
忆青附耳上去,不一会掩嘴笑,“看来他是非初尘不可。他叫爹呢……”
爹。
叫龙叫凤,叫天叫地都好。怎的偏偏纠着这词不放。
该不会,是初尘教他的?
“你这孩子,将来也是个执拗受累的命,好在我还能照顾你。”
话虽如此,却仍是有些担忧。自己还是放了冷蔚一马,凭他的心思,非要拉上叶归海一起回敬不可。叶归海若是知道真相,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以前孑然一身,想走就走,现在,叶子不能折腾。还得要打起精神来对付。
“小少爷跟您性子一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您瞧他那眼神,可不是像您?”忆青拿玩具逗着他。
昭儿看过去,一下子愣在原地。
哪里像我?分明像极另外一个人。
叶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