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清沅对他并不信服,因为他虽然法术精妙可法力低微,后来见多了才知道她以为的投机取巧实际上玄妙至极,将天地法则化为己用,所以即便他是个凡人却也可以上天入地。
她还记得万和三十四年的十一月十四,天没亮就有人来庙里来还愿。
来得最早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腰,一脸苦相,她一看就知道那男子丧亲不久。
她化作小沙弥在旁边守着香案,听到那男子烧着纸扎的花,絮絮叨叨地说:去岁幼子得了重病,请仙人庇佑消灾,今年幼子终于解脱去往极乐,去岁请愿许下钱粮花草若干,来寻仙人还愿。
说着流下来眼泪,想必记起幼子临终。
那日清沅不解极了,等人走了问师父:“怎么他儿子死了他还要来还愿?明明神仙没能救他孩子。”
师父说:“因为他还信来世,他相信他的孩子这辈子吃完了苦,下辈子会过的好一些,头顶神明收了他的供奉,没能在命簿上划掉这辈子的灾厄,就要添一笔在来世。”
清沅说,若是她,一定要保佑那孩子来世平安顺遂,无灾无病。
师父又摇头,说不该。
“既然如此,怎么不干脆起死回生?”“父母一片慈爱之心,若得知你心善,不住求你,要你救将死之人,要你许他孩子长命百岁,你也答应吗?”
清沅哑口无言,他说:“父母之爱无度,神明却要悲悯有度。”
“若有偏私,偏一人之私,岂能不偏苍生之私?芸芸众生,怎么偏才是公正?所以要有章法。”
因此,近乎圆满飞升的都是无亲无故的人,没有亲故才能没有偏私。
清沅看着循循教导的人,心想可她也算是有亲故,不是流落山间的野狐狸,“若是将来,师父你有求于我,我也不能对你偏私吗?”
“我有求于你?”宴山亭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要是真有那天,也望你还是秉公行使权利。”
清沅刚要说,也不是不能偏私,她那不正经的师父便开口:“千万不要因为我对姑娘不够好,就给我穿小鞋。”
狐狸坐在树梢叹了一口气。
天地之大,苍生之渺茫,别说一个凡人,就是修者,也不过天地一蜉蝣,沧海之一粟。
他总说,他们是萍水相逢的师徒,时候到了遇见,时间过了就分散,修行之人,将因缘际会看浅薄一些,千万不要被几年相伴牵挂,说的次数多了,清沅便真的觉得是这样了。
她信了那人的话,以为缘分散了,挥一挥袖子走便是了。
狐狸眼失落垂下,看到一片叶子上有锐器划过的痕迹,看着熟悉的手法,小狐狸猛地直起腰,四处寻找。
她转了个身不慎掉下去,狐狸毛沾上了地上的枯枝也顾不上,清沅找遍了湖边没看见,跑出后山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簪着玉兰簪的人,路上的木偶纷纷避开,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会喘气的人,清沅抓住那人玄色衣袖,“你见没见到一个簪着玉兰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