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天坤道人连忙说:“无妨,只是一味药而已,贫道再去煎。”
穆如归心不在焉地颔首,急匆匆走进卧房,将夏朝生从榻前扶了起来。
他蔫嗒嗒地垂着脑袋,认命般吞咽着苦涩的药汁,那张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的小脸,又瘦回了当初刚吞下易子药时的模样。
穆如归狠狠咬住牙,忽地恨透了自己。
若不是他,朝生何须遭罪?
“九叔,你说……咳咳。”夏朝生苦中作乐,继续扮演着“无知”的角色,“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命不久矣,你……你咳咳,你摸,我肚子上还有肉呢。”
他边说,边将穆如归的手按在了小腹边。
那里的确软绵了些许。
穆如归心里一热,低头敛去眼底的疼惜,将头埋在夏朝生的颈窝里,喃喃道:“嗯,你定然无事。”
他精疲力竭地搂住九叔的脖子,听着九叔沙哑的嗓音,眼里滚下一串泪珠。
痛苦吗?
痛苦。
幸福吗?
……很幸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夏朝生“病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上京城,却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连梁王听了长忠的话,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百无聊赖地问了句:“又病重了?”
梁王甚至开起了玩笑:“这回,朕的九弟没有再往家里买棺材冲喜吧?”
“九王爷怎么会继续干糊涂事呢?”长忠掩唇轻笑,“不过陛下,这回的情况似乎比往常还要凶险,王爷还上了一道折子,特意说明,自己要在王府中照顾生病的王妃,近日就不上朝了。”
“他平日里也不常来……不来便不来吧。”梁王随意点头,又补充道,“对了,去库房里寻些好的补药,送去王府。毕竟是朕亲手赐的婚,面子上,总不能太难看。”
“陛下不说,奴才也得备着,方才已经遣人去库房寻人参了。”
“嗯?”梁王惊诧地撩起眼皮,“你倒是机灵。”
长忠垂着头,奉承道:“奴才跟随陛下多年,知道陛下行事,故而自作主张,还请陛下降罪。”
“你做得很好。”梁王不介意地摇头,“要是不给王府送些补品,世人定议论纷纷,说朕是凉薄之辈……对了,镇国侯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这……”长忠迟疑道,“镇国侯向来宝贝自己的独子,若是得到消息,怕是要与王爷拼命啊!”
梁王多年来,被镇国侯折腾的头晕脑胀,如今听他烦忧,心里兀地生起一丝畅快:“不必理会,让他们自己去闹,朕可不趟这趟浑水。”
再者,梁王巴不得夏朝生病死在王府。
如此一来,镇国侯和穆如归之间,就是再也无法调解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