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的脸色终于露出来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沐春风鼓起勇气说道:“小神医,今日之事对不起。我家世代从商,以财物来衡量,习惯了。”
华锦点点头,道:“人参杀人无过,黄连救人无功。身为医者,当你治病治出名气之后,无心之举治死了人,别人都会帮你推脱是患者命该如此,就像虚不受补的人吃了人参一样,没人会认为是人参杀人。而黄连就算能放进药里救人,人们都会嫌弃它染发出来的苦味。”
“是,小神医教训的对。”沐春风不敢顶嘴,“对不起。”
“我可以原谅你,再给你一次配药的机会。”华锦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那被你治死了的病患还有没有机会原谅你?那病患的家属能不能原谅你?”
“医者,其性质是什么?你的一次疏忽会带来什么?人命不是儿戏!”华锦严肃说道,“人!只能是救援的目的,而不能是救援的手段!”
老赵怒斥兰月侯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庭院里,十八九岁的少年,被一个才到他胸膛的少女呵斥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出生大富之家,所以我很不看好你走上这一条道路。”华锦说道。
“我们药王谷,除了供奉有钱唐药王,祖师爷孙思邈的《千金方》,还有他老人家的另一部着作,名为《大医精诚》”华锦说道。
旋即背诵其中最为振聋发聩的一段:“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沐春风默默听着,身旁的小童屠倍力也不敢出声。
“你可以从中窥探,医术是其次,医德才应该放在第一位。”华锦说道,“治病救人,不知道会遇上什么状况,你家境丰厚,我自然不会怀疑你会恃才掠财,但若是瘟病疫病之类,会过敏传染,你会不会惜身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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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病患有痢疾,腹泻,呕吐,破疮脓血,弄得浑身腌臜污秽的病患。你一个富家公子是否又会退缩?”
“对于用药,你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见惯了各种精美芬芳,是否又会嫌弃牛虻水蛭之物入药?”
“对于病患,你是否又会根据主观意识,偏袒英俊好看的患者,而不管满面烂疮难以入目的患者?会不会偏好聪明的患者,而对智力有缺的患者缺乏耐心?”
华锦语气严厉,一发多问,将沐春风问愣了,定在其间。
“我。。。我。。。”沐春风一连我了好几下,都无法回答华锦的任意一个问题。
这小小的身躯里,居然有如此伟大的思维与信念。
“小神医,我不知道。”最终,沐春风败下阵来,在他心目中,学医不过就是配几个方子,施几根针,治好自家大哥,哪里用考虑那么多。
华锦点点头,道:“我也不必你能马上到达这种境界,只是我要跟你讲清楚,药王谷的规矩。若是所有医者都能达到这种境界,世间处处都是药王谷。”
“你没有第一时间放弃,已经算很厉害的了。”华锦说道。
“多谢小神医夸奖。”沐春风咧嘴一笑,“不过小神医,对于我之前的药方,我还是觉得可以用一用。”
华锦皱眉,只听得他继续说道:“要是我遇上这样的病人,我还是会坚持我之前的方子,不过会把三十年人参换成二百年人参一钱,并且不收他们诊金。”
华锦明白了他的意图,急忙说道:“这样不行,药王谷资源有限,你这样做拉高了行医标准,会把所有病患吸引过来,但自己容纳不下,治理不完。许多病患就算是等到死,也要找你医治,不找其他医者。那其他同行不用吃饭了吗?这样会将其他同行逼上绝路,看病越来越难。”
你沐春风家大业大,可以做慈善,把标准订成这样,那别的医者不用行医,不用活了?
“那我就把其他同行收入囊中,给足他们银子,让他们以我的标准去行医。把我们沐家的医馆开到全天下去。”沐春风自豪地说道。
“穷才独善其身,达就兼济天下。”
“好志气。”年幼的华锦,不知道如果沐春风真的这样做,会造成医疗垄断,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沐春风的思想这一刻与她“但愿世间人无恙,宁愿架上药生尘”十分契合。
“嘿嘿,小神医。。。”沐春风被夸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叫小神医?”华锦稚嫩的脸蛋,柳眉倒竖。